信息局加急送來的消息,讓齊政都放下了視察工作,并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嘉谷總部。
提前得到魏明通知的集團總經理王昱業,還有戰略部、公關部、嘉谷農牧等部門的負責人,都已經在會議室里等著了。
齊政踏入會議室,都無心與眾人打招呼,就問戰略部丁顯:“消息確認了嗎?我怎么沒有在新聞上看到相關報道?”
丁顯也沒想到齊政這么重視,有些訝異的道:“確認無疑了。‘非洲豬瘟’一直在信息局的監察黑名單上,東北地區剛好是信息局的重點監察區,剛一出現端倪,信息局就跟進了,戰略部也同時進行了局勢推演。官方剛剛確認疫情真實性,我就通知您了……”
兩人沒頭沒尾的對話,讓會議室里的其他人直納悶,唯有嘉谷農牧的李東亮一聽到“非洲豬瘟”的字眼,臉色唰的變得凝重下來。
齊政確認消息后,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丁顯也看到了其他人疑惑的表情,輕咳一聲,開口介紹道:“是這樣的,我們確認吉省發生了一起生豬非洲豬瘟疫情,這是我國首次出現非洲豬瘟疫情……”
“非洲豬瘟?”公關部張澤宏表示對這個詞很陌生。
誰說不是呢?若不是叫這個名字,可能很難把“非洲”和“豬”聯系在一起,因為非洲的豬的確非常少——實際上,非洲生豬占全球比例不到2,正是拜非洲豬瘟所賜。
“非洲豬瘟是由一種急性且傳染性很高的濾過性病毒所引起的豬病。被感染的豬多表現為食欲減退,高溫,心跳加快,呼吸困難,皮膚發紺和出血等。雖然發病過程短,但死亡率幾乎可以高達100。”李東亮沉聲解釋道。
丁顯點點頭,接口道:“上個世紀初,非洲豬瘟首次在肯尼亞出現,至今共有60多個國家與非洲豬瘟做過斗爭。從上個世紀中期,非洲豬瘟就跨越撒哈拉沙漠,在歐洲蔓延,現在幾乎是覆蓋了整個歐洲。這是我國嚴防的高傳染性動物疫病,但很遺憾,現在看來,它成功入侵了我國。”
哪怕再沒有感性的認識,聽到“高傳染性”加“百分百致死”這兩個特征,已經足夠讓任何人重視了。
王昱業皺著眉問道:“它是怎么傳入到國內的?”
是啊,齊政也想問這個問題。
其他人雖然聽了非洲豬瘟的危害性后有所警醒,但在沒有專業背景的情況下又怎么可能知道非洲豬瘟是何等災難之物。
而齊政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這可是中國養豬史上最嚴重的“黑天鵝事件”就像是一張巨大的黑色天幕,籠罩著所有養豬戶的恐慌。
問題只在于其不應該出現在今年啊。
乍一聞齊政的第一反應就是,這莫非與我的開掛有關?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這應該跟自己沒有直接關系。雖然他坑過老美,坑過老毛子但再怎么折騰他也不至于折騰自家人。那么就只有一個可能了——蝴蝶效應。
戰略部的推演,似乎也印證了齊政的猜想。
“其實非洲豬瘟蔓延至我國,我是不太意外的。因為我們的北方鄰國俄羅斯,自2007年被非洲豬瘟入侵后一直與其抗爭直到今天,俄羅斯還在不斷報告疫情。”
“非洲豬瘟病毒可以通過多種方式進入一個國家,包括非法或非正式地從受感染國家帶進動物或豬肉產品、從受感染國家帶禮品回國的游客和工人、野豬入侵、從國外帶來并喂給豬的食物垃圾等等。大家也知道,自從我們嘉谷與俄遠東地區開展大規模的農業合作后,來往于中俄的人不知道多了多少上述情況每天都會發生。”丁顯緩緩道。
張澤宏越聽越是心驚,都顧不上控制面部表情了:“這次的感染不會跟我們有關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完蛋了。他估計嘉谷會被罵死,公關部面對的輿論形勢將徹底失控。
丁顯咳嗽兩聲連忙擺手道:“不是不是,信息局查了可以確定與我們嘉谷沒有直接關系。我說的只是其中一種可能。因為國內同許多非洲國家間的人道主義援助與公共工程往來也頗頻繁從非洲傳染過來也有可能。”
別人不說,張澤宏首先松了一口氣,不用挑戰地獄級別的公關了。
齊政也暗中松了一口氣。ぷ999小説首發ωωω.999χs.cΘмм.999χs.cΘм
雖然他知道,對比平行時空,非洲豬瘟在國內早出現了三年,極有可能是與多了嘉谷這個“變量”有關。但沒有明面上的牽扯,也算是避了一個大雷。
丁顯不知道老板也被嚇得夠嗆,繼續話題道:“當然,現在追究輸入源已經不是重點了。感染病毒這玩意大家也是知道的,只要有了第一例,就不再是凈土。吉省出現的疫情必然不是終點,我們現在需要考慮的,是其對國內養豬業會有多大的影響。”
聽到這,王昱業抬起眉,目光銳利:“你們戰略部既然推演過了,還把我們都叫過來,想來得到的不是什么好結果,對吧?”
丁顯也很干脆的點點頭:“是的。”
“我們推斷,非洲豬瘟會在國內大面積傳播,大部分省份都會淪陷,國內養豬業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持久戰是多久?”
丁顯深吸口氣:“短則兩三年,長則……未知。”
眉頭也悄然皺起的李東亮“嘶”了一口氣,道:“不至于吧?過去幾年,國內又不是沒出現過大范圍豬瘟疫情,譬如07年的高致病性藍耳病,也不過一年時間就得到了控制,非洲豬瘟是厲害,但會有這么的……頑固?”
很顯然,即使是有一定專業背景的李東亮,在沒有接觸過的情況下,依然是低估了非洲豬瘟的災害性。
對此,信息更全面的戰略部絕對不會低估。
丁顯搖搖頭,道:“藍耳病是因為很快有了疫苗,所以得到了控制。但非洲豬瘟,歷經百年仍是‘絕癥’,我不認為我們國家能在短時間內研發出針對性的疫苗。”
“再說了,國內豬群的高密度,可以說是一個充滿風險因素的風暴中心,堪稱為非洲豬瘟的大規模爆發奠定了基礎……”
——我們國家擁有全球近一半的豬群,這是一個天量的數字。折算成密度的話,其密度之高可想而知了,其風險之高也可想而知了。
“更重要的是,國內大型養豬場還好說,生物安全措施起碼還是有一定保障的。但中小型的散戶,生物安全的把關基本上沒啥指望。我敢說,如果政府未對感染養豬戶提供足夠補償,養豬戶很容易秘而不報,加上執行隔離不嚴,會導致疫情呈加速傳播的趨勢。”
“還有生豬長距離調運,國外的研究也表明,有接近一半的非洲豬瘟疫情是生豬調運引起傳播的。國內的跨省生豬調運大家是知道的,以從業人員的素質,缺乏的行業自律,呵……”
“總結起來,以國內養豬業的復雜性,短期內徹底滅除非洲豬瘟難度極大,戰略部的推演小組預測,非洲豬瘟蔓延到全國,只是時間問題。”
在座各位都知道,戰略部的推演一般遵循一個定律——墨菲定律,如果事情有變壞的可能,不管這種可能性有多小,它遲早會發生的。
但人嘛,恰恰是相反,在遭遇切膚之痛前,總是愿意將結果往好里想。
李東亮倒不至于“只見好不見壞”,但他想到另一個可能:“如果非洲豬瘟能得到控制的話,需要擔心的反而是消費者因為非洲豬瘟不吃豬肉,導致豬肉供應過剩,生豬價格大幅下跌……”
“是的,這也有可能。戰略部也做過這個推演,只是,得到這個結果的概率嘛……”丁顯聳聳肩。
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走向預測,也意味著截然不同的布局。
可以說,戰略部的意義就在于此了——通過縝密的分析,得到概率更高的局勢走向,以幫助管理層規避風險。
當然,只要是預測,就肯定會有失誤。全世界最頂尖的預測機構都能在“懂王”上臺前統統失手,又有什么情況不會出現呢?至于在“懂王”下臺前能不能扳回一局,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這種時候,就要看主要決策者的眼光了。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齊政身上。
齊政已經看了三遍戰略部的推演結論,并且搜尋腦海中的資料,最終確定,全對——他記憶中“未來”的非洲豬瘟疫情,進入國內后,基本就是按照戰略部所推演的大規模爆發。
高豬群密度、糟糕的生物安全措施、從業人員的素質……都被戰略部說準了。
問題是,現在時間、地點都與記憶中的“未來”對不上了,走向還會一致嗎?
這一點,不同于以往,齊政沒有了絕對的信心。
但是,基于戰略部的推演,還有記憶中的參考,他是傾向于結果一致。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這既是偶然,也是必然。”
這么一想,齊政不再猶豫。
他同時看向李東亮和丁顯:“都說風險和機遇并存,但首先還是要防范風險。對于非洲豬瘟的防控,你們有了預案嗎?”
眾所周知,全國乃至世界上單體最大的百萬級養豬場,依然是嘉谷農牧專屬。
從經營模式來看,嘉谷養豬場大規模自繁自育的經營模式會降低感染豬瘟的概率,但是由于養殖密度更高,會導致一旦感染非洲豬瘟,損失更加慘重。
所以在爭奪市場機遇之前,首先得扎好自家“籬笆”。
兩人對視一眼,由丁顯答道:“有。將非洲豬瘟病毒阻擋于豬場外部,最有效的方式是切斷傳播途徑。將嘉谷養豬場的生物安全水平提升到最高級別,足以應對非洲豬瘟的傳播。”
嘉谷養豬場的最高級別生物安全,一言以蔽之就是“封場、閉群”。
包括全面升級防疫硬件,筑牢“圍墻防疫體系”、“生活區與生產區圍欄防疫體系”、“豬舍與豬舍隔離體系”三道防線;以及嚴控“五進五出”——除了飼料、藥物、疫苗、豬只及必要生產物資進入豬場,其他物資減少或禁止進入豬場;同時所有人員、豬只、醫療廢棄物、垃圾、豬糞出場,必須經過中轉,外來車輛不得進入場內。
齊政聽完后,當機立斷:“那就從即日起,將養豬場得生物安全水平提至最高級別。”
如果是一般的風險,嘉谷養豬場正常的生物安全措施已經足以應付了。
齊政要求將其提至最高級別,也就是說,他是認可了戰略部的推演結果——瘟來如山倒,務必嚴陣以待。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包括我們的養豬合作商,也全部要求提高生物安全等級。”
李東亮一怔,道:“強制要求嗎?但合作商對非洲豬瘟沒有足夠的認識,怕是有不少人會反對。”
齊政嘴巴一撇,不容置疑道:“那就讓他們重視起來!防疫當前,容不得半點討價還價……”
如果說未來的記憶還給了他另一個參考,那就是防疫如打仗,最起碼的一個要求就是,令行禁止。
甭管是人類防疫,還是養殖防疫,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