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雙手持劍,隨著肌肉塊塊凝結,青筋陡然乍起宛若青蛇扭動,在噬天侯慘呼中從脖頸一路斬斷數根骨頭,連帶他半個肩膀砍了下來。
矮身,抽劍環身橫切,噬天侯身形一倒,一條腿被干凈利落的砍下。
死……
唐云深吸一口氣,又是一劍砍出,力道十足壓著對方傷口,砍在噬天侯脖頸連帶另一根胳膊卸了下來,劍尖輕抖將之頭顱挑起,伴隨腥風血雨,直接簡直絞成碎末。
“咳咳……”
他噴出一口鮮血,無力的倒在噬天侯殘缺的尸體上,氣息萎靡到了極點,符文閃爍著微光,迅速汲取著尸體還未散去的血肉精氣。
噗……
唐云劇烈咳嗽著,死死盯著那符文:“不該貪的,忘了這玩意不能連續使用,副作用太他么大了。”
就像是游戲技能,都是有冷卻時間的。
當然這是現實,所謂冷卻時間不過是個比方,實際上還是唐云的身體無法在短時間內連續承受大股能量的灌輸和傾瀉,相當于機器的超負荷運行,他硬件不達標啊。
殺噬天侯,這是唐云一直在計算的事情。
噬天侯有傷在身,且一開始對他輕視,到后來惱羞成怒憤恨交加,最終窮途末路拼死反撲……
唐云有元的加持,有噬兩次完全恢復的底牌,且嘲諷時一直處于冷靜狀態,固然最終不免被戰斗氣氛影響,略顯魔怔,但那時候噬天侯也強弩勁末了。
他的死,是必然的結果。
或許這個結果從當時牧湘云死后,就已經開始鋪墊,之后的血鷹,魔熊等等都是在滾雪球……
無數妖獸在短暫的靜默后,見唐云無力躺在地上,眼中頓時冒出貪婪的綠光,瘋狂的涌了過來:“殺了他,吃了他。”
“就憑你們?”唐云輕笑著,臉上掛著不屑。
噗嗤……周圍嘈雜的聲音頓時為之一頓,唐云看到大量武者迅速沖來,不計生死的將妖獸攔下。
“要想殺他,先過我這一關。”
“還有我……”
“莫要小看老子!”
人潮涌動,霎時與妖獸碰撞,激射漫天血霧,縱然妖獸瘋狂企圖沖來,可源源不斷的武者卻牢牢地組成人墻,將唐云庇護其中。
“救人。”
張楚鈺奮力掙脫,帶著玄云宮弟子飛快撲來,闖進人群將唐云護住,她迅速跪在地上,慌張的將丹藥往他嘴里塞。
她的淚水唰唰就好像開閘的堤壩,混雜著血痕在臉蛋上刮出幾道清晰的痕跡,死死咬著下唇已然出血卻仿若不知。
唐云茫然的睜開眼,迎面一股夾雜著淡淡清香的氣息,入眼卻是如小花貓一樣臉上滿是血污,俏臉充斥著濃濃驚慌表情的張楚鈺。
四目相對,然后唐云艱難扯了扯嘴角,露出個難看的笑容,無力的倒在她懷里,不省人事。
噬天侯死了。
如樹倒猢猻散,在付出血的代價后,殘余妖獸不顧一切的四散奔逃,他們也不傻,情知如今大勢已去,再留下來絕對沒命。
至此,天海郡城內那么多百姓的命終于保住。
地上的碎肉,尸體層層疊疊,混雜著粘稠的鮮血,足以陷入人的小腿,這郡城方圓數里完全被血漿充斥。
入眼滿是尚未散去的血霧,似乎這天都是紅的。鼻子早就失去了嗅覺,濃重的腥臭已然讓他們麻木。
郡城最終只剩兩堵墻就會被攻破,無論是世家也好,還是小些的宗派,零散的武者盡皆損失慘重。
一名武者抹了把臉上的鮮血,楞了好一會兒,忽然一個踉蹌,在血漿中掀起咕嚕咕嚕的聲音,恍然回神般喃喃:“贏了,我們贏了。”
“對,贏了。”旁邊人扶起他,疲憊的坐在地上,任由血漿把半個身子埋沒,有氣無力的笑著:“我們贏了……”
“人族必勝!”
“必勝……”
數日。
唐云渾身纏著紗布,跟木乃伊一樣半靠在床上,雙目毫無焦距,似是神游天外的思考著什么。
確實如此,他確實在想事情。
根據這些天的了解,唐云知道自己當初死戰噬天侯,被許多人從頭看到尾,感動的稀里嘩啦噼里啪啦的。
不久后妖族死傷慘重,余孽四散而逃,朝廷援兵到來,迅速追殺清繳……歐洋沒有隱瞞他的事情,一五一十跟上頭來人報告清楚,這倒是讓唐云挺驚訝的。
他本以為這女人好歹會把功勞努力堆到自己頭上,畢竟唐云說白了并非天海郡的人,淡化一些也無可厚非,現在看來是他小人之心了。
唐云準備回老窩了,按照此前的算計,凌川也該吹吹風,起點浪了不是?
此番天海郡牽連甚大,所以朝廷的封賞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搞出來的,且就算弄出來,也不再是之前那種直接派人過來,而是需要唐云進京一趟。
這個日子,就是今年年底,現在距離那時還早,幾個月的時間……。
歐洋推門走了進來,將丹藥遞給他,坐在床邊似笑非笑的道:“行啊你,來一次天海郡就偷走了一美女的心。”
“機緣巧合,我也不想的。”唐云聳了聳肩,沒有絲毫被調笑的尷尬,反正他又不準備跟對方糾葛太深。
閑談片刻,歐洋問道:“什么時候走?”
“明日啟程。”
唐云笑笑,忽而說道:“如今天海郡百廢待興,那些宗派走的走,世家散的散,人心尚未穩定,大人名望如日中天,不知有何打算?”
歐洋玲瓏心思,瞬間便明白過來唐云這是話里有話,不過這次多虧了唐云相助,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情分在此,二人也少了些客套。
她沒生氣,美眸閃了閃,輕笑:“給我個建議。”
“俠以武犯禁,儒以文亂法。”
唐云與之對視,薄唇輕啟,幽幽說道:“武者當道,妖魔亂世,宗派世家這等勢力遍布天下。
世家尚且交稅,然那些宗派占山為王,搜刮大筆資源也就罷了,真讓他們出力時跑的比誰都快。”
“玄云宮這次沒跑。”歐洋輕聲道,心里暗暗為這個年輕人可怕的野心而震驚,對方的胃口似乎不僅僅是升官發財。
唐云撇嘴,冷笑:“他沒跑?他們是來不及跑。”
誠如唐云所言,玄云宮確實是來不及跑,當時噬天侯聯絡其他妖候,大妖,給天海郡的宗派勢力施壓,迫使對方不得不暫避鋒芒。
然而唐云動作太快了,先一步錘死了血鷹,后來就是魔熊……一系列的變故,導致玄云宮并未遭遇萬妖襲擊的壓力。
還有原因便是他們機緣巧合知道了人魚棲息地,天才弟子前往那里卻遭遇變故,這讓宮主宣子怡不得不親身前往。
正是這些原因,才導致他們沒有遭遇壓力,讓鎮武閣的人及時趕到送上聯盟的口信,唇亡齒寒之下他們這才跟郡城鎮武閣聯手。
很復雜?
其實也不復雜,只需要知道假如沒有唐云三番搞事,噬天侯計劃如期進行的話,玄云宮早他么跑路了。
沉默片刻,歐洋抬眼望向外面,輕聲道:“你待如何?”
唐云笑了:“如我剛才所說,現在的天海郡可是前所未有的空檔期,若趁機聚攏武者,納入朝廷治下的話,對大人而言可謂功上加功呢。”
“具體呢?”她問。
唐云道:“辦學,這天下有武館,有世家,有宗派,如果將之整合起來,辦一個如太學院那種東西,為朝廷源源不斷培養武者,豈不更好?”
歐洋靜靜的看著他,一字一句的道:“我看功勞未必,火坑倒是有。”
乍一聽唐云這個提議確實不錯,可仔細想想就察覺不對勁。
這世道可不是曾經那知識爆炸,信息通訊無比迅捷,且沒有超凡體系存在的世界,最關鍵的是這里只有一個朝廷。
所以學校這個東西,假如真的辦起來,定然會是大功一件,可對朝廷有好處的同時,也會徹底得罪死天下宗派。
對方不是傻子。
如果僅僅是某個地方,朝廷跟江湖武林的摩擦,那倒是無所謂,畢竟這恩怨摩擦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可學校一旦辦成,就會引起朝廷重視,繼而各處推廣,這是關乎天下宗派的生存問題,他們會干坐著等死?
自然不可能。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這些宗派感知到危機,繼而聯起手來結盟與朝廷對抗,雙方對峙起來,妖魔定然不會坐視不理,屆時后果……
所以,唐云這個提議是很可口的蛋糕,但同時也是毒死人的毒藥。
對于歐洋的反應,唐云不以為意:“機遇總是伴隨著風險,福禍從來沒有形影單只,孰輕孰重看人如何抉擇。”
“你還真是好算計,篤定我會答應?”歐洋挑眉,不怒自威。
唐云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淡淡的道:“果子就在眼前,吃還是不吃,主動權在大人手里呢。”
歐洋忽然轉移了話題:“凌川府的局勢,是你暗中推動的吧?”
“誰知道呢。”唐云不再多說。
歐洋笑道:“趙毅不是你的對手,此番你突破九品,攜大功回去,隨后就會針對他一系列的布局,下次在京城碰面時,或許你已經是龍陽郡主了。”
唐云含笑回答:“大人謬贊,運氣這東西,誰能猜得透呢。”
雙方關于唐云剛剛的提議,一沾即走,沒有太多的深入,這里面牽扯太大,有些話說說就得了,具體如何大家心里自然有數。
片刻后,唐云看了眼離去的歐洋背影,唇角翹起:“你不做,我做。”
郡城玄云宮弟子居住之處。
宣子怡好笑的看著面前的張楚鈺,揉了揉她的臉蛋:“再不追,人家可都走遠咯,到時候別說我沒給你機會。”
“我,可是他……我……”張楚鈺俏臉通紅,嘟嘟囔囔不知說什么,手里不斷的蹂躪著衣角。
宣子怡揚了揚下巴:“如果喜歡就去追,不過你現在掰掰手指頭,有什么資本讓他喜歡你?”
剛剛鼓起勇氣,張楚鈺莫名想到唐云看自己的眼神,不禁垂頭喪氣的嘟囔:“對哦。”
宣子怡用過來人的語氣,嘆道:“你別忘了他是朝廷的人,在這家伙眼里什么都是利用品,如果沒達到同一個層次,你就是追上去也沒有意義,最多變成他手里的一把刀。”
“那您還讓我去?”張楚鈺沮喪的道。
宣子怡沒好氣兒的翻了個白眼:“看你現在這樣子,魂兒都被人家勾走了,把你留在這又有何用?還不如放開讓你去追。”
張楚鈺搓搓衣角,咬牙道:“那我不去了。”
宣子怡揉了揉她的腦袋,勸慰:“聽我一句勸,就算你喜歡他,也不要在弱小的時候去追,感情會讓人變得卑微,一旦沒了腦子,結局……”
“等我變強了再去。”張楚鈺攥了攥小拳頭,語氣堅定。
“……”宣子怡心里松了口氣,變強?以唐云的資質,這丫頭能追上才奇怪,時日久了估計心思就淡了。
凌川府。
如今這里的局勢可不咋地。
青云榜,凌云榜的出現,導致年輕一輩的弟子產生了從未有過的積極性,再也無須長輩督促,為了上榜或者趕超前人,各個都悶頭修煉。
一開始各大宗派世家的老前輩,看到這種積極性還是很滿意的,對唐云這個府主搞出的兩個榜單更滿意。
可隨著時間流逝,他們終于察覺到不對勁了。
競爭是好,可惡意競爭就不好了。
人心叵測,有人堂堂正正的比武,自然也有正面打不過,心生惡念暗中搞事的,隨著榜單擴散越來越廣,諸多散修武者也升起了一些心思,開始挑戰榜上的武者。
這還不是最嚴重的,最嚴重的是還有外地武者聞訊而來,企圖打敗凌川府的人,彰顯自己的強大,提升自己的名氣。
毫無疑問,凌川府……亂了。
因為始作俑者唐云一直沒有露面,似乎是處于閉關修煉的狀態。這些宗派的人找上門,卻壓根沒法見到唐云,只能苦惱的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