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盯著那寺廟,嗤笑:“信佛?求人不如求己,我想武者學院的建立,對他們而言打擊不小吧。”
吳復眼皮子一抖,沉默著點點頭。
以前武者修煉之法,被宗派世家等勢力壟斷,入門都難上加難,更別提入品才能夠得到朝廷鎮武閣收人門檻了。
沒有辦法的百姓們,只能自欺欺人的選擇信仰,信奉XX來祈求平安。
但現在不同,朝廷給了他們一條新的道路,且隨著私立學院的興起,他們的選擇權更多,在自己能變強的情況下,誰他么還有心思去信這玩意?尤其是年輕人。
沒有了信仰支撐,雷音寺這些宗派,最大的噩耗就是不能端架子,等著良才美玉競爭投靠,祈求被擇取收錄。
為了宗派延續,他們不得不提起袖子下場,參與爭搶好苗子。
可以說唐云搞出的一連串的動作,兵不血刃的就將宗派扯下了神壇,由此可見天下宗派對唐云的憎恨厭惡,其實并非沒有原因的。
馬車駛過街道,迅速來到城中的空曠區,比起外面人來人往,這里明顯氛圍不同,周圍各個都是大戶人家,時不時有衛兵巡邏,更有武者來往。
在見到唐云馬車上的標志時,大多數人還是選擇了躲避。
鎮武閣啊
惹不起。
這年頭只要有點腦子,都嗅得出風云變幻的格局,這天下不再是之前江湖與朝廷涇渭分明的天下了。
如今的天下,朝廷明顯占據大勢,宗派可謂苦苦支撐,諸多地方的鎮武閣,更是因此揚眉吐氣。
路旁,不乏有面露憤憤的青年武者低聲暗罵:“朝廷鷹犬。”
可惜無能狂怒,他們也只能過過嘴癮,甚至不敢大聲。
街道最尾端,威嚴高聳的建筑下,一群人翹首以盼。
待馬車徐徐停下,唐云漫步走下時,為首那蓄須男子不禁嘆道:“嘖嘖,老早就得到消息,沒想到今日才得見你的真容,真是天外有天,你還真是那么年輕。”
唐云環視一番,掏出牒子和腰牌,恭敬上前行禮:“屬下唐云,參加周大人。”
周巡拍拍他的肩膀,東西翻開驗證過后,轉身進去:“無須多禮,羅恒那家伙跟我不止一次提到過你,隨我進去。”
這次對于唐云調來,周巡心里可謂大喜過望。
在唐云這邊,他只看到自己上奏了牒子,羅恒帶著李義去京城復命,隨后就被批準……
然而,實際上鎮武閣內,因為唐云這一封牒子,搞出了不少事情。
因為很多州主,都想搶走唐云,讓他去自己手下做事兒。
縱觀唐云的崛起之路,除了趙毅這個沙比以外,不管是王鑫也好,羅恒也罷,哪個上司不都因為唐云而吃了不少甜頭?
這種有能力,還不給你添麻煩,知進退,識禮數,懂得謙讓的下屬,上哪找去?
至于趙毅
在揚州府蹉跎這么長時間,只能說活該,明擺著一塊璞玉,非要一腳踢出去,這他么不是腦殘是啥?
大多數人都是只看結果的,尤其是官場,尤其是鎮武閣的人。
上司為難下屬這種事是常規操作,但反過來你丫能力不夠,被下屬反咬一口的話,那就只能說你自己菜,活該。
趙毅就是這么個典型,非但是他,趙毅背后的秦煜軒,郕王,更是被唐云一塊留影石直接連根拔起。
沒人覺得不對。
你去讓人家送死,還不允許人家報復了?
腦生反骨?
當官誰他么不想往上爬?誰他么沒有點野心?
既如此那就各憑手段便是,要么和氣生財,要么你死我活嘛,就這么簡單。
趙毅的死自始至終都沒有人覺得有問題,從以后的王鑫,羅恒就能看出,唐云這家伙就是個順毛驢,大家和氣生財才是王道。
想清楚這一點,這些州主自然對唐云十分眼熱。
固然,唐云上奏的牒子,要去雷火州這邊。
但在那些大佬眼里,這算個屁,雷火州危險,我們那邊也不太平啊,不如讓唐云去我們那吧?
最后之所以唐云還是來到雷火州,根本原因還是因為周巡跟羅恒關系不錯。
羅恒提前知會了周巡。周巡先一步打通了關系,這才最終將唐云壓下來,沒有被其他人給搶走。
而周巡之所以不惜耗費幾個人情,也要留住唐云的根本原因,就在——雷音寺。
接風宴后,唐云換洗衣物,休息了片刻,便有人招唐云去見周巡。
入門,周巡手里正拿著一封牒子,見到唐云進來,他換上一副笑容,將牒子遞過去,道:“你且看看。”
唐云楞了下,翻開牒子瞅了瞅,目光驟然變得古怪起來,半晌將牒子放在桌上,沉吟著問:“敢問大人,這雷音寺有什么玄機?派出的眼線怎么一個個都失去了聯系?”
他問這句話是有道理的。
朝廷的鎮武閣,肩負斬妖除魔,庇護百姓,約束天下勢力的責任,對于各大勢力自會派出探子眼線,監視其一舉一動。
類似雷音寺這種超級宗派,派出的探子也絕非少數,用于及時傳遞消息,以便鎮武閣做出相應對策。
可詭異之處就在這里,派往雷音寺的探子,一個個都失去了蹤跡,自此杳無音信,死活都查不出端倪。
周巡搖頭,嘆道:“不知道,正因如此,這么多年本官已經不再派人過去送死了,僅僅只是讓人潛入分寺暗中監視。”
分院,分寺都是一個東西,稱呼不同罷了,就跟連鎖超市差不多。
周巡隨即繼續說道:“還有一點,你到來的消息瞞不住,雷音寺這種宗派勢力,對你可謂恨之入骨,在這里你要小心行事,他們的手段端的是有些詭異。”
此地沒有外人,唐云也沒有遮掩,沉默了一下,輕聲問道:“大人可是要屬下針對雷音寺?”
“盡力而為,畢竟這等宗派不好對付。”周巡點點頭,復而安慰:“這么些年來,本官致力于削弱雷音寺的名望。
你提出的武者學院,而后的私立學院先后崛起,再次將雷音寺名望壓下一截,然光是這么做,依舊不足以讓他們傷筋動骨。
且雷音寺著實詭異,無法派出探子,就不能尋到其內部的間隙,從而一舉將之破開,徹底殲滅他們。難,難吶。”
說到最后,他有些頹然。
唐云沉思著,竭力回憶著關于雷音寺的情報資料。
說實話,周巡的方法沒有錯,堡壘往往是從內部攻破的。
針對雷音寺的措施也沒有錯,對付這等勢力,最先著手的就是削其名,雷音寺這種東西,本就仗著名望吃飯,沒有名望加持,它就是個屁。
但周巡一直致力,卻未見太大成效的根源就是——雷音寺太強了。
非戰之罪,怪不得周巡。
如今,想要針對雷音寺,一味的溫火慢燉已然沒有效果了,或者說見效甚微,繼續下去也沒有太大意義。
驀得,唐云皺眉道:“既然溫火無效,那就下一劑猛藥。”
“什么猛藥?”周巡詫異抬頭,他倒是真有些好奇,在這么短時間內,唐云能想出什么辦法。
“聲名狼藉。”
唐云回想起入城看到的那個寺廟,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兩排牙齒:“雷音寺家大業大,分寺不少,信眾頗多,這跟其他地方不同。
一旦大人真的實行朝廷的對策,強行與雷音寺撕破臉,針對僧侶家中老小的話,定會引起嘩變,故而大人才不得不避其鋒芒,懷柔為上。
然天下勢力成也名望,敗也名望,一棟高樓建造自然不易,可若是摧毀不過翻手之間,既然眼線插不進去,那就索性讓雷火州的百姓,看清楚雷音寺的真面目。”
周巡皺眉,示意他繼續說。
唐云冷笑:“雷音寺為了助長名望,自認名門正派,以降妖除魔為己任,逮住的妖魔一般都壓在分寺中建造的鎮妖塔,鎮魔塔中。
且這些分寺為了香火錢,大都又坐落在郡府城內,大人您說一旦這玩意被破,妖魔脫逃的話,那……”
“嘶……”
周巡悚然,濃眉驀得一挑,沉聲道:“你可知此舉會造成什么后果?一旦鬧大了的話,后果絕非你我能擔下的。”
“大人此言差矣。”
唐云笑了笑,壓低聲音道:“既然他們雷音寺有詭異之處,那江湖上自也不缺偽裝幻化之法,只需事后將偽裝的那家伙,丟給妖魔處理掉,自然神不知鬼不覺。
最關鍵的是,現在可是有個現成的好地方,您別忘了,屬下初來乍到,還未來得及前往襄火郡赴任呢,那里如今可是群龍無首啊。”
周巡很快就想明白了關鍵,面露幾分凝重:“太冒險了,且這么做,萬一到時候雷音寺死硬著嘴怎么辦?雷音寺勢大,他們可不怕本官。”
唐云幽幽說道:“人之所以對雷音寺尊崇有加,無外乎他們降妖除魔,而且信仰這玩意,他們供奉的佛,聽上去確實比實打實的朝廷要高貴一些不是嗎?
然而人總是要面對現實的,當他們發現天天供奉的狗屁佛陀沒屁用,且還因雷音寺的關系搞出了禍事,大人您覺得百姓還會信奉他們嗎?
禍事一出,屬下及時得到消息,故而率人前去平亂,一高一低自有對比,同時大人只需上奏一封牒子,言明利弊即可。
如今沒了血海魔淵,沒了龍域圣地,那里附近三派也自顧不暇,受創頗深,又有私立學院建成,極大牽制了各地宗派勢力,朝廷自可有余力抽出更多力量。
一旦援兵到來,單就針對一個雷音寺,大人何懼之有?天時地利人和皆在你我手中,不怕他們不低頭。”
周巡低頭沉思了片刻,忽然笑道:“恐怕不止如此吧?你還有個打算,就是借此清理一下襄火郡的復雜勢力,甚至一舉掃清地頭蛇之類的存在。
看你這手筆,儼然是要將襄火郡的隱患徹底清理干凈,本官怎么覺得你這是要長久留在這了呢?難道兩年之期到的時候,你不打算回龍陽郡了?”
老狐貍。
什么是老油條?
看看周巡就知道了。
唐云話里話外絲毫沒有提及龍陽郡等這些事情,但周巡卻通過幾點輕而易舉洞察了其中關鍵,更是一語道破了唐云埋的心思。
可以說這種老油條,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恐怕唐云剛剛說的那種毒計,他也不是沒想過,只不過是沒有一個很好的機會,以及放權去做事的屬下而已。
百姓?
雷火州地廣人稀,百姓本就不多,或許地方比龍陽郡大,但人口能有其一半就不錯了。
也就是說,就算襄火郡出亂子,撐死也就死幾萬人而已。
區區幾萬人,比起讓雷音寺吃虧退讓這個堪稱驚艷的功勞而言,不值一提。
在普通百姓眼里,人命無價。
在周巡,唐云這種人眼中,人命無價……
當年唐云能救揚州府,能翻盤天海郡,是因為他有利可圖且有把握翻盤,成功的話不但可以樹立人設,還能極大提升名望,建立正面形象。
除了上述這些原因以外,最后才輪得到慈悲,善良。
假設當初唐云真的看不到半點機會,或者風險實在太大的話,他絕對掉頭就走不會有二話。
無論何時,自己的命才是最寶貴的,他一直秉承著這個心思,從未有過哪怕一絲一毫的動搖。
幾萬人命在周巡眼里不過數字,利益使然自可拋棄,見他思索一番后,沉聲道:“既如此,那本官就放出消息,你在這里駐留幾日,過幾天才會正式的去襄火郡赴任。”
唐云含笑點頭:“那就勞煩大人,讓親信先偽裝成屬下的模樣,稍稍露幾次面。屬下喬裝打扮,先去襄火郡一趟將事情辦妥。”
周巡叮囑:“一切小心。”
“自然。”唐云腳下一點,悄然離去。
砰!!
竹筒被砸在桌上,愣是陷下去半寸,支楞起來。
一張被卷起來的紙條,從竹筒里蹦了出來,彈跳著在桌上滾來滾去。
裴家的當代家主,一個貌美的婦人面帶慍怒,咬牙切齒的罵道:“一群廢物,這都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