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空海聽著那一大串令人頭暈的數字,當察覺其中單位時,禁不住失聲吼道:“怎么可能?”
唐云用看沙比的眼神看著他:“自朝廷建立直到今日,你們交過一文錢的稅嗎?一年兩年當然不多,但你們家大業大,且還欠了足足幾萬年,自然這么多。
還有我順便把其他地方的稅也算了出來,根據各地的律法略有不同,所以整個雷火州的稅應該是……”
“等等。”
空海出言,再次打斷唐云的喋喋不休,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將唐云當場拍死的沖動,咬著牙說道:“雷音寺沒有那么多錢。”
有也不可能交給朝廷。
當然,后面這句話是在心里說的。
唐云的表情刷一下陰沉了下來,嗬嗬冷笑:“不交?若是不交的話就給本官滾蛋,自今日起凡是不交稅的寺廟,沒資格在城中落腳。”
不等空海說話,唐云接著放炮:“還有別的地方老子管不著,但你們雷音寺欠的稅,一文都別給我少,否則本官不介意赦令襄火郡內,狗與雷音寺僧人不得入內,違令者……斬。”
“你……”空海目眥欲裂,轟然一步踏出,百丈地域霎時劇烈震動,仿若發生了可怕的地震般。
唐云斜眼看著他,笑吟吟的道:“怎么?要動手?對了如果你們不主動點,本官不介意幫你們拆家,那鎮……。”
佛子的聲音忽然響起:“我們答應。”
空海詫異回頭,正要說些什么,但佛子卻暗暗送了個眼神,示意他不要聲張,如今稍有差錯就會暴露出鎮魔塔的真相。
最好的辦法無疑是安撫好唐云,趁機將一切后患處理掉。
佛子認為,今天能被唐云逼到這個地步,歸根結底還是小覷了這廝的底線,沒想到他竟然拿稅收的事兒來說道。
當然還有自家豬隊友,如果沒有他插話,這次就不會打起來,寺廟也就不會被毀,鎮魔塔也不會遭到牽連。
如今埋怨已然無用,最要緊的事情就是先把唐云的注意力從寺廟本身上扯走,省得他注意到鎮魔塔,鎮妖塔的異常,繼而追根尋底查出端倪。
不就是錢嘛。
這次老子認栽!
不過這次倒也讓佛子幡然頓悟,他們一直以來還是對朝廷抱著曾經的印象,雖然如今因唐云的原因,逐漸意識到了什么,但卻沒有做出相應的改變。
鎮魔塔這些東西,堂而皇之放在城中,固然會對助長名望更甚,但同時危險性也不小啊,就像是今天這種……
“交錢?”
唐云瞪了瞪眼珠子,似乎沒想到對方會這么干脆利落的服軟,遂目光望向空海:“你這個長輩在場,讓小輩出來說話?沒有規矩嗎?”
空海也在佛子暗中傳音下,逐漸明白了過來,突聞唐云發問,不禁搖搖頭道:“大人此言差矣,佛子固然年輕,身份卻比老衲高一些。”
很明顯,這他么是要甩鍋的節奏,擺明了是要推脫之前所說的‘不交’的話。
佛子盯著唐云,淡淡的說道:“容大人讓我等先著手搬家,畢竟這事兒頗為繁瑣,需耗費蠻多時日。”
雖然收到了稅,但唐云臉色依舊不好看,過了好一會兒才不甘心的道:“好。你留下,空海回去拿錢,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空海面色大變:“……不”
佛子打斷他的話,盯著唐云道:“可以,我留在這等著。”
唐云陰惻惻的笑道:“佛子實力太強,本官害怕,為了避免意外,那就只能暫時委屈閣下了。”
空海瞳孔微微一縮,諄諄告誡,暗語威脅:“大人還望斟酌分寸才是,畢竟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我覺得這句話不合適,狗急跳墻更合適。”唐云親手替佛子加上刑具,笑吟吟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抓緊時間就行,我撐得住。”佛子看了眼焦急的空海,眼中滿是鑒定之色,他要留下牽制唐云,順帶拖延時間。
等空海回去拿錢的時候,定會順便將這件事說給雷音寺的人,屆時師父他們絕對能洞察其中玄妙,并著手商量對策。
只要在唐云察覺端倪之前,將這件事徹底蓋過去,雷音寺就沒有后患之憂了。
無論是焦急離去的空海,還是做好受刑的佛子。二人都沒有意識到,將寺廟覆滅的那一劍,在地上留下的痕跡是筆直的。
換言之,唐云壓根就是沖著鎮魔塔,鎮妖塔去的。
所謂的豬隊友挑釁,無外乎是一個更自然的理由罷了,就算沒有豬隊友送助攻,唐云還是會出手。
似乎是不放心佛子。
唐云親自押著他一路回到詔獄,直接將他關進最底層,且將四肢釘上特制鎖骨釘,在穴道丹田刺入散氣針后,才算是松了口氣。
讓這些獄卒下去,唐云笑吟吟呷了口茶,陰沉的表情轉而變成明媚的大晴天,這番變化不禁讓佛子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不祥的預感。
唐云淡淡的問道:“知道我為何非要扣下你嗎?”
“怕拿不到錢。”佛子露出輕笑:“而且還順帶準備折磨我出出氣,畢竟上次大人可謂灰頭土臉呢。”
“我很高興你能想到這一點,不過……”
唐云起身走到他面前,忽而貼到他耳畔輕聲說道:“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上次是我故意讓你贏得呢?”
“呵呵,不可能。”
佛子搖頭,復而又補充了一句:“就算你是故意的,這一切都是你設下的局,可空海師叔根本不在計劃之內。”
唐云褪下手套,沖他揚了揚:“我也有符文啊,有些東西我比你玩的溜。”
說著,他重新戴上了手套,返身回到座位上,喝掉茶水:“雖然符文不能讓你們實時對話,但未嘗不能傳遞消息啊。
比如你這個掌握了符文本源的人,來之前先跟某些人商量好,一旦遇到某些事情,你就會收回某個人身上的符文,先定好幾個人,誰代表什么事,屆時只需……呵呵。”
佛子完全呆滯了,他萬萬想不到,對方竟然知道這一點。
他咬咬牙:“不可能,就算你知道,又怎么清楚我合適施展。”
“我確實不清楚,不過我可以逼你施展。”
唐云唇角翹起:“堂堂雷音寺佛子,孤身一人出門在外,就算七品實力,也說不定會出意外,怎么可能沒有暗中的保鏢呢?
雷音寺與此地相距不過十數萬里,但凡你遭遇危機,雷音寺的人也有時間反應過來救援,所以只需讓你遭遇危機即可。”
“……”佛子無話可說,對方連他么地形都考慮進去了,他還有什么可說的?
唐云說道:“其實空海來不來,對整個局勢而言都沒有太大意義,當你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的時候,你們就已經輸了。”
佛子咬牙切齒,恨聲問道:“聲東擊西,釜底抽薪?”
他很容易就想到了,唐云玩的就是這個把戲,說不上高深,卻在唐云精湛的演技下,成功帶偏了所有人。
唐云聳了聳肩:“鎮魔塔,鎮妖塔的事兒,我早就知道了,因為我一開始暗來襄火郡,就是打算毀去這玩意,讓你們名望大跌的,只不過后來出了些變故,不得不放棄這個計劃。”
他說的輕描淡寫,似是壓根沒有把城中百姓死活放在眼里。
“裴家。”
佛子知道是什么變故,驀得靈光一閃,失聲道:“裴家真的跟前朝余孽有關?當初并非你故意演戲?”
“然也,你怎么會認為我演戲呢?”
唐云有些詫異,他不懂對方腦回路,但代入佛子立場,很快他就恍然了:“原來你是覺得,我要演戲給你們看,打著清剿余孽的名頭排除異己。”
佛子驀得一驚:“王家……”
“王家?王家確實是余孽。”
唐云聳了聳肩,促狹的笑道:“只不過他被你們保了下來,你們雷音寺的罪名又多了一條。”
佛子閉上眼,他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
在他的印象里,只有面對將死之人,敵人才有耐心給他講明白種種疑惑之處,省的死了還糊里糊涂的。
唐云搖搖頭,無比篤定的說道:“符文此物乃是你們雷音寺強盛之根基所在,我并不覺得你們雷音寺的人會輕易放棄掉。
除了這個原因,我更是知道,留著你肯定能引其他人來,雖然具體是誰我不知道,但我……說他是誰,他就是誰。”
“你……”佛子毛骨悚然,死死盯著他眼中滿是血絲,只覺四肢冰涼無比。
唐云拄著下巴,用審視的目光盯他老半天,忽而說道:“符文在你身上,我暫時不想取,我要你幫我個忙。”
“?”饒是佛子聰慧無比,可一時間還是被唐云猝不及防的套路給整蒙圈了。
唐云輕聲道:“你想保住雷音寺嗎?”
佛子譏諷的望著他,就像是在看一個妄想吞象的蛇,他道:“你就這么有信心,能滅雷音寺?”
唐云微微一笑:“你應該也知道,我并不是魯莽之人,你覺得在如今情況下,我會不自量力的冒險嗎?”
“所以?”佛子忍不住豎耳傾聽。
唐云笑吟吟的看著他,給自己倒了杯茶:“堵不如疏嘛,既然一棍子打不死,那就慢慢磨咯。
你覺得如今已經失去了名望加持,萬一又失去了符文助力的雷音寺,還能撐多久,還會撐多久?”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佛子咬牙反駁,雖然反駁顯得很無力,很蒼白。
唐云拄著下巴,目光若有若無的放在桌上橫擺著的冥琊上,輕聲道:“有人算計我,經過這么長時間,我覺得他應該做出了某種決定,無論決定是什么,我覺得留個保險更好。”
“你信我?”佛子譏諷的笑了。
唐云聳了聳肩:“我不是信你這個人,我是信你不會放棄雷音寺。”
佛子張了張嘴,陷入難以言喻的沉默中。
他很想反駁,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任何的話。
過了好半晌,他才低聲問:“既然算計你,想必那人也不是省油的燈,憑什么他不能保雷音寺?”
“倒不如直接告訴你。”
唐云靠著椅背,將腳翹到桌子上,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水,咂咂嘴說道:“我既然能將雷音寺推到這等境地,自然也有把握讓他茍活下來。
反觀那個人,甭說他鞭長莫及有心無力,就算能做到他也不會去做,因為比起他的野心而言,雷音寺根本不值得他出手。
我敢肯定的是,但凡你與他有接觸,且你事先不知雷音寺還有救的的情況下,他肯定會打著讓你擁有強大的力量,替你殺我給雷音寺報仇的旗號,從而將你籠絡納入麾下。”
佛子猶豫了很久,方才發問:“你要做什么?”
唐云打了個響指:“很簡單……”
若要明白這一切,就要先把時間線撥回到,佛子贏了唐云一籌,唐云灰頭土臉深居淺出的時候。
趁著這個時間段,唐云暗搓搓的去了趟州城面見周巡。
周巡倒了杯茶,笑問:“你深夜來此,想必是將禮送出去了?”
“大人一語中的。”
唐云坐下后,輕聲說道:“過不久,屬下會尋個機會找茬,進一步牽扯雷音寺的注意力,屆時大人趁此機會,讓其余各郡出手壞了鎮魔塔,鎮妖塔,揭穿這個騙局便是。”
周巡搖搖頭,說道:“揭穿鎮魔塔等騙局,定會讓雷音寺狗急跳墻,京城的人已經在路上了,必須等他們來了之后才能動手,否則恐生變故。”
唐云微微一愣,隨即點點頭,他也知道單憑現在雷火州的各地郡主,府主的實力,確實有些不堪重負。
周巡想了想,問:“此舉最多也只是令他們名望大跌,遂退出各城,從表象來看無外乎撕破臉,卻對雷音寺整體實力沒有太大的影響,你可有后續計劃?”
唐云笑道:“宗派的維系,無外乎新鮮血液而已。但凡斬了他們這條路,接下來如果不想坐吃山空,他們就得求變。
而所謂的求變之法,其實早就給他們規劃好了。朝廷和宗派之間,可還夾雜著墻頭草世家地頭蛇呢,這可是一個好途徑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