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萬里結束后,喊來一個唐石巖,算是老唐家本家人,在村里穿的算是利索的。
“你先自我介紹一下。”唐浩道,流程一樣。
這個唐石巖拽著衣角,低頭抬眼把屋子里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張張嘴,死活憋不出一個屁來。或許是因為過分緊張的緣故,嘴角不自然的向上翹,強忍住笑意。
“嘿嘿嘿嘿。”唐浩發出一串嘿嘿嘿聲。
唐石巖嘴角馬上就繃不住了,跟著:“嘿嘿嘿嘿嘿。”
唐浩知道這小子不是個傻子,以前跟他屁股后頭玩的時候,比猴都精,就是上不得正式臺面,這小子越緊張越想笑,不知道隨了他家的誰。
“行了,面試完了,你先出去吧。”
李大旺見唐石巖走后,納悶的問:“這孩子腦子是不是不好使?”
老唐頭:“就那德行,不敢見生人。”
唐浩按照名單上的名字喊了一半,發現本子上有個很女性化的名字:“李桂蘭?咱村誰家臭小子起這么個名字?”光聽名字,這小伙子就娘哩嘰嘰的。
老唐頭笑了:“人家是女娃娃,纏著你嫂子沒法子咧,把她名字給登記上了,我讓你嫂子回頭把名字劃掉,準是忘了。”
唐浩點點頭,略過李桂蘭的名字,喊下一個人人名。唐浩并沒有瞧不起女娃娃的意思,可養豬場畢竟是體力活比較多,扛豬飼料,鏟豬糞,攪豬食等等,都是重體力活,唐浩一個大老爺們還吃不消呢,何況一個十來歲的女娃娃。
一個多小時,十幾個小伙子,挨個見完了,唐浩讓這些人先回家,等消息。
李大旺終于抽起了他手中的那根煙:“我覺得張萬里這娃娃還行,說話脆生,就是有點愣,這個年紀的娃娃,哪個不愣頭,說話脆生的人,干活都利落,人也不瘦,干活有勁,一人能提兩桶泔水的主咧。”
唐浩點點頭:“我覺得也還行,打小就跟我后頭耍,大半袋子紅薯,一甩就甩肩頭上了。”唐浩看著本子上的名字:“還有周國安,王樹山,張貴,這些個娃娃都不賴咧。”
老唐頭抽著旱煙:“把石巖也算上吧。”
李大旺想不起來是誰,納悶問道:“哪個石巖?”
“就嘿嘿嘿傻樂那個,唐石巖。”唐浩提醒。
老唐頭:“石巖是我們本家人,和我是一輩的,我們建國和浩子,都得喊人家叔哩,輩分大。”
既是本家,就與唐家帶著關系呢,李大旺不方便再說什么。
唐浩不樂意了:“就那小子?吃還行,讓他干點活,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老唐頭:“他爹找我,我還得喊他爹叔,求到我頭上來了,我咋個能不管嘛。”
李大旺不摻和家事,一句話不說,只抽煙。
唐浩在本子上寫下唐石巖的名字:“爹,我給您這個面子,但是活是一樣的活,干不下去自己走的,不賴我,我這不是福利院,沒效應的人,我不要。”
唐老頭比劃比劃煙桿子:“爹知道。”自知理虧的老唐頭不吭聲了。
唐浩對李大旺道:“大旺叔,你別看本家不本家的面子,該干啥活干啥活,干不了滾蛋。”
李大旺點點頭:“叔知道。”
爺三在東屋討論著,那名唐浩在人群中見到的兩條辮子的女娃娃,氣勢洶洶的走進來,小碎花短袖,一條大寬短褲,腳上帶泥的布鞋,面黃肌瘦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完全撐不起來,洗得倒是干凈。
“我也報名了,為啥沒喊我面試哩?”女娃娃道。
唐浩從板凳上坐起身,問道:“李桂蘭?”
“我就是李桂蘭,今年十五。”
“你個女娃娃面試是啥?”李大旺笑著打趣。
“女娃娃咋了,女人能頂半邊天哩,你們男的能干的,我也能干,你們男的不能干的,我也能干,憑啥不讓我面試?”李桂蘭說話爽快,比面試的任何一個男孩都要爽快,這要是個男孩,唐浩巴不得要呢。
老唐頭瞧不上的說:“你咋能干,你是個女娃娃,力氣沒得男娃子重,我們家要挑的是小工,不是挑媳婦咧。”
放在別的女娃身上,早就臉紅了,李桂蘭一點不在乎:“要是挑媳婦我還不來咧,我有力氣,插(煮)豬食,鏟糞,割豬草,我啥都能干,憑啥不讓我面試。”
老唐頭還想辯解一下,一時間憋不出話來。
唐浩道:“行了,你叫李桂蘭,今年十五,我知道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李桂蘭見到唐浩手中拿著紙筆:“那你為啥不記我名字?”
唐浩噗嗤一聲笑了:“好好好,記上你名字。”唐浩在本子上記上李桂蘭的名字。
李桂蘭挑著眉,走到唐浩身邊,腦袋湊到唐浩本子旁,她只認得一個蘭字,有蘭字就算記上了。
李桂蘭摸著自己的一條長辮子:“我知道你們拿我逗趣哩,我是不會放棄的。”
李桂蘭走后,李大旺道:“這女娃娃性子還挺要強哩。”
老唐頭感嘆道:“能不要強嘛,這女娃娃他爹上山拉柴火,牛車帶人翻溝子里,人當場就沒咧,她是個女娃,不比男娃是家里的頂梁柱,她媽改嫁別的村,還生了個男娃,這家里頭就她這么一口人哩,靠著左鄰右舍叔嬸幫襯著,要不是個要強的性子,早就被欺負死哩,是個苦命的娃娃。”
確實是個苦命的孩子,可唐浩開的是養豬場,不是福利院,唐石巖懶點,打著還能往前走,這女孩,讓她干點啥?大字不識一個,就會干點力所能及的體力活,給個幾十塊錢救濟一下還成,唐浩這樣想著。
晚上,老媽回來燒火做飯,李大旺自然被留在家里吃晚飯,唐浩還去喊了村長與電工,村長這段日子為了唐浩養豬場也沒少出力,電工扯電線,是村里出工資錢,唐浩一分錢不用出,于情于理得請人吃個飯,李大旺更不必說了,這年月,情大大于理,一個村住著,沒有不喝群眾一滴水的講究。
莊稼戶聚在一塊,無非就是東家長西家短,誰家地里花生長得好,誰家地里玉米長的壯。
“你們家棒子(玉米)苗長的咋那壯,啥品種啊?”
“919啊,今年換個種。”
“聽說919粒不大。”
“我在上蹦子村看人去年種的挺好,粒一點不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