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一百六十六只豬的時候,一天都收不到兩只豬了,唐浩看著數量差不多了,干脆就在養豬場門口掛上了停收的牌子,開始專心研究養豬。
忙過了幾天,唐浩去了趟廣州進貨回來,才知曉廠子里多出一個人來,來了幾天不知道,唐浩還是在喂豬的時候發現的,這人貓在豬圈里,對著一只豬神神道道的不知道在說啥,穿的雖是舊衣服,但是很干凈,背對著門,唐浩看不清臉。
想必,這就是李大旺口中能與豬說話的張寶樹了吧。
關鍵是,他與小豬不知道說的啥,小豬哼哼唧唧的樣子聽著像是在抱怨。
張寶樹順手從手邊的桶里舀出一勺豬食,放在小豬嘴邊,小豬湊近舀子,咕嚕咕嚕吃了起來。
唐浩好奇的伸著脖子朝里觀察,他還真不信有人能和豬說話的。
唐浩正集中注意力觀察的時候,身邊李大旺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唐浩身邊,手拍了拍唐浩的肩膀。
“哎呦。”唐浩嚇了一機靈。
這時候張寶樹才回過頭來,對著唐浩與李大旺兩人做了個禁聲的動作。
唐浩見到這個動作,大氣不敢出一聲。
張寶樹把舀子放在豬圈里,自己輕手輕腳的從豬圈里退出來。
唐浩這才看清張寶樹的模樣,四十多的年紀,一米七幾的個子,臉上沒有一根胡子茬,頭發不長不短的散著,按照唐浩的審美標準,還算得上清秀。
沒錯,就是清秀。
給唐浩的感覺有點娘。
有點娘,李大旺……是什么亂七八糟的。
張寶樹離開那間豬圈,特意走遠了一些才開口。
“那只小豬仔昨晚上被黃鼠狼嚇到了,膽小不敢吃東西,我說了半天才敢吃東西,咱別嚇著它。”張寶樹說話輕聲細語,更讓唐浩覺得娘了。
李大旺笑對唐浩:“咋樣,我說寶樹有能耐吧。”
唐浩:“是個能耐人。”
張寶樹扭頭看看其他豬,也不與人打聲招呼,直接走了。
“他這人就這毛病,跟畜生比跟人親。”李大旺替張寶樹辯解。
“張寶樹結婚了嗎?有孩子嗎?”唐浩實在是好奇。
“有啊,他兒子今年就要結婚了,你咋打聽他干啥?”李大旺問。
“關心一下職工情況,今晚輪到誰值夜班?”唐浩扯開話題。
“張萬里,那小崽子腿腳勤快。”李大旺說道。
唐浩好奇的問向李大旺:“你這天天不回去,家里的雞不用喂?”
“雞都賣了,養豬場晚上不能離人,鋪蓋我都拿插(煮)豬食那屋里嘞。”李大旺道。
“您還真不嫌味大,那么多空屋不住。”
唐浩這頭嘮著閑磕,門口出現個年輕小伙子,手中抱著個籠子,籠子里有兩只小豬。
“養豬場有人不?”小伙子站在門口唯唯諾諾小聲喊道,眼睛仔細觀察著養豬場有沒有人。
唐浩走到門口,一看那兩只豬,準是來賣豬的:“我們不收豬了。”
“咋不收了,前兩天不還收呢?”小伙子有點愣。
“前兩天收的夠了,不收了。”
小伙子看著懷中籠子里的豬,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咋說不收就不收了,不是說還漲價呢。”
這人什么毛病?
“你哪里的?”唐浩多嘴問一句。
“望山村的。”
唐浩想了想,一口拒絕:“豬已經不收了,拿回去吧。”
唐浩是不敢收,看這小伙子太老實,唐浩還動了惻隱之心,一聽到望山村,唐浩就不敢收了,說豬要漲價的事,就是打望山村一個老婦人嘴里傳出來的,之后的豬越來越不好收了,八成是望山村看養豬場停收,喊了個人來打聽打聽,這要是收了,望山村的人都來,他這養豬場容不下。尤其那些老婦人,抱著豬過來,不收還不行,不收就不走了,唐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真不收了嗎?”小伙子望著唐浩,很老實的樣子,應該是家教管的太嚴導致的反面教材。
“不收了,拿回去吧。”唐浩拒絕。
小伙子聽話的抱著籠子出了養豬場。
小伙子剛出去,李桂蘭從門外進來,背后的背簍里裝了一背簍的草,臉上還有汗水淌過的痕跡。
在養豬場上班,真難為這個女娃娃了,干的一點不比別人少,心思還比男娃細膩。
唐浩上前接住背簍,背簍里的豬草被李桂蘭壓實了,重量讓唐浩提起來還有些吃力。
“外頭有倆男的來賣豬嘛?”李桂蘭用一雙黑手抹著臉上的汗,走到盛水的大缸旁舀水。
“是來賣豬的,倆人來的嗎?”唐浩隨口問。
“倆人,另一個好像是進來那男的他爸,他出去的時候他爸還罵他來著。”李桂蘭仰頭灌了幾口涼水下肚,放在豬食盆里洗洗盆倒掉,再舀一瓢水倒盆子里,洗了洗臉。
李桂蘭之后,還有兩個小工從附近山上回來,德行比李桂蘭還慘,小臉曬的通紅。
這小豬還小,山上蛇啊黃鼠狼的,嚇都得嚇死倆,鐵絲網的空隙一鉆就出去,跑丟了都不知道去哪找,壓根不敢把這些豬苗放出去,天天靠著這幾個人割豬草也不是個事,小工是招來學養豬,不是天天來割豬草的。
農村孩子,誰沒割過豬草,這個年代的孩子伴隨著整個童年的不一定是學習,但肯定是割豬草。
看著李桂蘭幾個小孩,從大鍋房合力搬出閘刀準備閘草,唐浩似乎是有了法子。
唐浩回到家中,嫂子已經被大哥接回來,此時正坐在小賣部里看店,正是風口,開著門涼快。
隨著天氣越來越熱,唐浩回家的第一件事必定是從冰柜里拿出一個冰棍,嫂子在,唐浩肯定也會給嫂子一根。
“買東西的猴崽子多不?”唐浩問。
嫂子舔著冰棍:“還行,晌午跟晚上多。”
唐浩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去廂房里找出毛筆與墨水,再找紅紙已經沒有了,干脆在小賣部里找了個裝零食的箱子,撕開一塊。
毛筆沾上墨水,在志向上寫下:‘一籠豬草一根辣條,一籠豬草兩顆糖。’
掛在小賣部門口。
嫂子看著唐浩的字,笑道:“一籠豬草一毛錢?那我沒事干,一天割十籠,那我賺了一塊。”
唐浩伸出食指,擺動:“一毛錢一定能換到一籠豬草,一籠豬草不一定能換得到一毛錢。”
有人肯出一毛錢賣豬草,肯定會有小孩割豬草來換,但是割回來的豬草,不一定會有人拿一毛買下來。
唐浩算過,一個小孩最多一天能割草四籠,其中一籠還要留給家里的豬吃,能換的只有三籠,村里這樣的小孩不出十個,每個人三籠,十個小孩三十籠,一天三塊錢,換算成零食,兩塊多錢,一個月七十塊錢。如果小孩變多,隨之減少每人兌換籠數。
七十塊錢請一個專門割豬草的工人,不吃不喝割一天也割不到三十籠。
千萬不要小看一個孩子對零食的執著,收入與回報成不成正比根本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