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塵法劍寄托的念頭,雖然只是一閃而逝,但他清晰的感應到了,念頭蘊含的急切情緒,師尊和小韻必然是被困在某地,就像他當初被困在玉葬殿一樣。
一定是他取拿了斷念法劍,小韻有所感應,知道是他,但被困住了,艱難的傳出一道念頭,穿越層層阻隔,念力漸弱,一閃而逝。
可是念頭太弱,逝去太快,他只能感應到了念頭的急切,并未讀出其它信息,也沒感應到是從哪個方向傳來,只覺得一片渾濁,必然是有極厚的阻礙。
“感應不能清晰,這可如何是好?”
他的心緒忍不住有幾分急了,趕緊閉上眼,平復心緒,切記不可自亂。
過了好一會兒,完全平靜了下來,他睜開眼,仔細的思量著此事。
首先,師尊和小韻一去不歸,若是回來了,必然會到太上道找他,也就是說,師尊和小韻應該被困很久了,暫時沒有危險,他不必太心急。
其次,他推測沐道真已經不在這一天,所以乾仙帝才敢開門立戶,而師尊和小韻是沐道真的傳人,卻正巧被困住了,此事很可能與乾仙帝有關。
“我若去天門找人,乾仙帝顯然不會答應,反而還讓乾仙帝知道我在找人,必然以此要挾我,不可去天門,但不去天門,又從何找起?”
他陷入苦思,以他的推測,乾仙帝應該與他是上個紀元的存在,乾仙帝不是得了造化教的傳承,而是本身就是一位造化教的大能者,“乾仙帝”只是一個身外化身,即便他打滅了這個身外化身,依然還能造出下一個身外化身,根本無濟于事。
然而思緒至此,他卻想起了玄天王。
玄天王沒有透露乾仙帝的來歷,分明是知道乾仙帝的來歷,并且他用葬尸衣試探玄天王,玄天王認出了葬尸衣,但又把葬尸衣歸還給了他。
也就是說,玄天王也認出了他的來歷,但玄天王隱而不說,還一直告誡他小心仙教,小心沐道真。
沐道真,玄天王,乾仙帝,這三位存在之間,似乎有很深因果爭斗,但是奇怪,玄天王留給他的傳承,卻并未提及這些事兒。
按理來說,玄天王的臨終遺言,應該把這些交代清楚,不該讓他被乾仙帝牽制,卻反而讓他提防仙教。
其實對于玄天王,他一直都覺得難以相信,居然就這樣圓寂了。
“或可以試試易卦,問天通靈。”
他心思一動,想到卜卦,擅易者不卜,但迷茫之時,無可尋跡之時,可以祭天詢問。
想到這里,他立刻就行動起來,出了大殿,來到長生宮外的空地,就地取材,對手地面一抓,攝取冰玉,凝結成六枚玉符,玉符的正面外陽,背面為陰。
一揮手,斷塵法劍飛出,與玉符放在一起。
只見他低念咒語,牽引斷塵法劍的一絲靈力與玉符相連,讓玉符與斷塵通靈。
然后閉目凝神,清凈心靈,兩手作揖,祭天叩拜,心里祈禱占卜之事,讓玉符與上蒼天意通靈。
這祭禮雖然簡單,但心誠所至,因為天意虛無縹緲,唯有心誠祈禱,所有的祭禮、齋戒、建壇、獻祭等等費心費力,皆是為了展示虔誠。
其實問天卜卦,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通靈占卜,以一縷靈力為引,另一種是卜問啟示,隨手即可卜卦。
至于卜得的卦象是否準確,完全是虛無縹緲的天意,而正是因為天意莫測,唯有敬畏虔誠。
“愿天地乾坤永恒,愿眾生萬物長存,愿神靈亙古不朽,愿日月星辰不墜……愿陰陽三界安寧,愿神人秩序和睦……愿文明代代相傳,愿造萬物化不息,愿……”
張閑心里默念《大愿神祭》,這就是昆侖祭祀天地的祭歌。
“弟子張閑,祈告上蒼,我愿終身秉持修行,清心寡欲,斬殺邪魔,維系天人自然,守護六道平衡,愿上蒼指引弟子尋得師尊和小韻。”
許愿立誓,這也是以示心誠的方式,而尋求上蒼的幫忙,上蒼就是天地自然,守護天地自然,這就是守護上蒼。
隨著他的道行精進,心境也越來越清明,已然明白了昆侖教法的含義,維系自然,庇護天地,人與天合,亙古長存。
祭告完畢,他兩手捧起玉符,輕輕一拋,玉符撒開,六枚玉符先后落地,依次排列為:正、反、正、正、反、正。
正為陽,反為陰,卦象從下往上,三三為卦:陽陰陽,陽陰陽。
陽陰陽是離卦,下卦與上卦相同,下離上離,離為火,水火皆有險,這是一個兇卦。
不過火為明,明為陽,卦象陽陰陽,陽氣轉陰,陰再轉陽,陽氣忽明,反復上升,運行不落,柔順為心,故而兇中有吉,卦辭曰:利貞,亨。畜牝牛吉。
“這卦象,果然應了師尊和小韻的處境,雖然遇到了兇險,但兇中有吉,暫時安全。”
張閑推演著卦象,仔細推敲卦辭之意。
利貞,意思是利于堅持,亨是通順的意思,只要堅持不放棄,就能化解困難,自然通順。
畜牝牛吉,意思是離火之象,性情沖動,脾氣火爆,火屬心,故曰柔順為心,克制性情脾氣,像畜養母牛一樣溫順,自然就是大吉。
牛在古老傳統里,乃是諸多美德的象征,牝牛就是母牛,乃有造化之德,三清之一的太上老君,坐騎就是牛,象征極高的道德。
這卦辭的綜合意思是,遇到兇險,心情不可急躁,忍耐堅持,則可得吉。
以他猜測,師尊和小韻應該被困很久了,正好也應證了卦象,在困境之中忍耐堅持,有可能已經幾年,甚至十幾年,終于等到一絲轉機,也就是他。
“離為南方,莫非是在南疆,或是南大海,南大陸,南冥?”
他推測著卦象預示的方位,從中大州往南,乃是南大洲,南大洲是兩地夾一海,中間是海,南面是南大陸,北面是南疆,南疆與九小州相連。
以玄天王的記載所言,南大洲是以中間的海洋為中心,巫教主要非為兩大派,南大陸崇拜九頭魔神,南疆崇拜九頭蛇神,其實九頭魔神與九頭蛇神是同一位存在,只是稱呼不一樣,乃是上古時期住在海島的一位祖巫所化。
雙方原本是一脈相承,但理念分歧,逐漸分為兩派,九頭魔神的形象也逐漸形成詫異,南疆這邊是蛇的形象,南大陸那邊是獸的形狀,雙方都爭奪大海,相互指責對方是偽神。
他對南大洲的了解,僅限于書里的記載,具體如何,還得去看看。
巫教之人,善于蠱術和毒術,稍有不慎就著了道,他當初就差點這樣死了,幸好小韻及時現身相救,這一趟去巫教,還得小心謹慎。
不過以他如今的道行,又修成了玉仙龍體,能威脅到他的蠱術毒術,應該是少之又少。
收起思緒,他立刻的動身,斷塵法劍一揮,開啟星宿大陣,一步踏出,縱地金光,化為一顆流星往西南方向去了。
片刻的功夫,他就到了洛山郡的白家鎮,目光一凝,眼有重瞳,一眼就看見以前住過的道觀,往昔與武云瑤的一幕幕,不由得在心里浮現。
他現在已經知道,這道觀乃是沐道真的隱居住地,他冥冥之中來到這里,也與沐道真有因果牽連。
十幾年不見了,這里還是一切如常,只是道觀和后山的木屋,都顯得很破舊了,而他以前的事跡,也在這一帶傳開了,雖然他不在了,鎮上的村人也沒敢冒犯道觀。
然而見到這道觀,不知為何,他心里有種莫名的安穩和歸屬,就像回家了一樣。
或許這是他真正生活居住的地方吧,原本準備出去一趟尋找寶材,然后回來布置寶藏葬法,繼續入葬閉關,但這一趟出去,卻發生了這么多事兒,還得到了玉葬棺的傳承,但他對玉葬棺卻沒什么感覺。
“忙完了事兒,還是回這里吧。”
他心里的念頭閃過,此刻也顧不上耽誤,從天上一瞬劃過,飛向了南面疆民居住的地域,他從高空降到低空,施展玄通凝聚云氣,騰云駕霧,遮蔽自身,目力查看地面的疆民,尋找有道行之人。
很快,他飛到了一個疆民的小鎮上空。
今天正是趕集,小鎮聚集了很多疆民,穿著奇異的衣服,唱歌跳舞喝酒,氣氛很是熱鬧,其中有一個買蛇藥的疆民,約莫有五六十歲了,身形消瘦,瘦得像皮包骨頭,卻目光清明,頭發青黑,背著一大框藥材,正在與一隊從中州來的馬幫談價格。
這一帶是邊境,很多中州的客商來收購藥材。
張閑一眼就認出的此人,居然是個抱丹圓滿的高手,觀看其氣機,應該與他當初殺的是同出一脈。
不過他也一眼發現了,此人年老,居然還能抱丹圓滿,背脊骨髓發出蓬勃生機的血光,肉靈深處有幾個嬰兒的影子,交融在一起,猶如一尊鬼怪。
“這……”
他不由得皺眉:“這是服食了天門補髓丹的特征,南疆巫教,居然也被乾仙帝滲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