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百貨大樓的橫店影城。大概是《滿城盡帶黃金甲》上映的大片效應，來看電影的觀眾很多。幾個影廳都在同時放映新近上映的國師的這部大片。還有少部分《傷城》、《云水謠》，以及進口片《舞出我人生》的排片。“七點半的《云水謠》，正好還能趕上十點鐘的《黃金甲》。”“七點半都已經開始了，要不然還是先看《黃金甲》吧？”賀新還想掙扎一下。“費什么話，趕緊買票去！”女朋友毫不客氣的眼睛一瞪。“那你還要啥吃的東西嗎？”“就要兩瓶水，別的不要。”“哎！”這貨只得悻悻的擠到售票窗口。“七點半，云水謠，兩張。”工作人員目光有些奇怪地瞟了一眼這個捂得嚴嚴實實的家伙，負責任的問道：“已經開始五分鐘了，您確實要看么？”“嗯，再來兩瓶農夫山泉。”“好的。”隨即，這貨拉著女朋友入場。畢竟上映已經半個月了，觀眾不多，也就坐了三四成。倆人摸到最后一排，程好才解下口罩，微喘道：“憋死我了。”“喏！”賀新也扯下裝備，把水遞過去。“哎，我們好像很久沒有一起看電影了。”程好抿了一口水小聲道。“《石頭》上映的時候，咱們不是也一起看過嘛！”賀新隨口回了一句，銀幕上歸亞雷坐在電動輪椅上正在加拿大的家里晃蕩，桌上放著老照片，墻壁上還掛著一幅自己模樣的油畫。這幅畫是導演尹立親自畫的，而且畫的相當不錯，賀新原先還不知道，看過成片的時候才知道有這樣一幅畫，原本向問尹立討要，一方面是真喜歡，另一方面也是滿足自己每部戲都要留下一樣紀念品的怪癖。結果尹立借口說找不著了敷衍他，直到后來才聽紅姐說，這幅畫，還有一副飾演王碧云父親的秦汗的畫像就掛在尹立家的書房里，還說這兩幅畫是他畫畫到現在最滿意的兩部作品。程好本來還有些憤憤不平，《石頭》那種大家一起看的電影能算么？不過，她也注意到了銀幕上那幅肖像油畫，下意識問道：“哎，你上次說尹導不肯給你的那幅畫就是這幅吧？”“沒錯，就是這幅，你看是不是很像？尹導那家伙忒小氣了。”這貨到現在心里還老大不爽。緊接著鏡頭，銀幕上出現一個擦皮鞋的鏡頭，然后鏡頭慢慢放大，展現出整條漳州老街的熱鬧場景。盡管劇情已經滾瓜爛熟了，但是對片子里鏡頭語言，賀新依舊還是稱道不已，攝影指導王曉列畢竟是老資格的攝影師，功力絲毫不在顧常衛、呂悅等老炮之下。接著便是賀新在王家客廳里跟王碧云母親的對話，面試應聘家庭教師的鏡頭。“咦，沒想到，你的扮相還挺嫩的嘛！”程好一邊看著銀幕，一邊湊到男朋友的耳邊打趣道。賀新學著她平時說話的口吻哼道：“切，人家本來就挺嫩，姐姐！”“喲，說你胖你還真喘上了？切，不就是老黃瓜刷綠漆嘛！”“就算是老黃瓜，但硬度還是杠杠的。”“流氓！”剛開始的片段比較輕松，倆口子一邊看，一邊還嘀嘀咕咕的斗嘴。不過在徐弱軒和飾演薛子路的英黃小生相繼出場以后，程好似乎這這兩位很不感冒，嘴里不停地嘀咕著一個騷，一個傻，跟自家男朋友、優雅的朱茵老師以及難得一見的逗比秦汗比起來，一點兒都不搭。《云水謠》的劇情同樣分兩個段落，前一個段落是陳秋水和王碧云的愛情，然后是他和王金娣的愛情。當第一個段落到高潮的時候，也就是作為左派，陳秋水被當局通緝，不得不奔赴大陸，賀新和徐弱軒在碼頭告別的那場戲。兩人最激烈的一場吻戲也發生在這里。“噫——你當時什么感覺？”女朋友一邊嫌棄，一邊在他的耳邊嘀咕道。“一點感覺都沒有。”賀新板正著臉道。其實當時拍這場戲的時候，確實發生過不愉快。因為在拍吻戲之前，徐弱軒的助理居然過來叮囑他記得刷牙。原本這本來就是賀新的一個習慣，甚至之前為此他還嫌棄過李白蓮。但是就這么明晃晃的被人提醒，心里總歸很不爽。盡管事后徐弱軒跟他解釋說當時自己患了重感冒，要刷牙殺菌，免得傳染給他。很明顯這種解釋不過就是掩飾罷了。“真的？”程好借著從銀幕上發出的微弱的光，特地還朝他臉上仔細看了看。“當然是真的。”賀新也轉過頭，順勢在她的嘴唇上啄了一下。女朋友盡管哼哼著，但還是對他的反應很滿意。這場分別的戲，對于熟知歷史的觀眾來說無疑是生離死別，1948年離開灣灣奔赴大陸，這輩子幾乎就沒有相見的可能了。影院里隱隱傳來抽泣的聲音。“咦，你怎么一點反應也沒有。”不得不說程好這個人平時一向淚點很高，說好點是堅強，說難聽點就是心腸硬，除了拍戲，賀新幾乎就沒見過她哭的時候。“有什么好感動的？演的矯揉造作，一看就很假。”女朋友雙手抱在胸前，不屑的冷哼道。這話說的內行。其實自從《云水謠》上映后，也有媒體采訪過這部戲的編劇劉恒，作為《京城文學》的編輯，《菊豆》、《紅玫瑰白玫瑰》等著名電影的資深編劇，老先生有著老派知識分子的風骨，他可不管票房不票房的，不會昧著良心說假話。他就直言他寫的王碧云這個人物不是徐弱軒這個樣子，脂粉氣太重了，她完全可以再樸素一些。當然這話說的還算客氣的，說的不客氣點就是女朋友剛才的評價，裝腔作勢、矯揉造作，太假了！賀新在風雨中坐著漁船漂洋過海，這個鏡頭是在棚內綠幕拍攝的特效鏡頭，可惜特效做的并不理想，透著股濃濃的五毛錢的味道。然后便展開了電影的第二個段落，首先就是戰火連天的朝鮮戰場，學醫的賀新已經是一名志愿軍的軍醫。當擔架抬進來，一個軍裝破破爛爛，整張臉被硝煙熏得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面目，同時又在不停地大呼小叫喊疼的傷員入鏡的時候，程好卻眼睛一亮，人認不出來，聲音還是能夠辨別的。“這就是李兵兵吧？她可真夠拼的！”俗話說：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前面有徐弱軒尬演的襯托，后面李兵兵跟賀新的對手戲就顯得格外精彩。朝鮮戰場的戰友情，勝利回師在車站的匆匆一別，軍醫大學宿舍里的吐露心跡，最后在羊八井醫院兩人終于走到一起。不僅劇情跌宕起伏，兩位演員的表演也同樣非常有層次。尤其是兩人在羊八井宿舍里的那場痛哭流涕的，被戲稱為“動物世界”的吻戲。早已沉浸在劇情當中的女朋友徹底歇了調侃和酸意，由衷的感慨道：“真沒想到李兵兵會演的這么好！”賀新也跟著點點頭道：“你知不知道，她的高原反應非常嚴重，那段時間的戲她都是邊吸氧邊拍的。說實在話，當時我真的很佩服她，真不愧是拼命三娘。”說著，他又指了指銀幕道：“喏，你看這個鏡頭……”兩人走到一起后，在羊八井醫院的幸福生活，包括有了自己的孩子的鏡頭一閃而過，接著便是兩人出診歸來，在雪山上蹣跚前行最后葬身雪崩的鏡頭。“當時我們拍的時候，這里海拔五千多米，拍完這個鏡頭，她就暈倒被抬下去了。當時我和導演都嚇壞了，生怕有什么危險……”電影還未散場，兩人再次全副武裝的先行退場，后面梁若詩的戲和歸亞雷在加拿大家里的點綴情節相比整體劇情都不重要了。程好抱著男朋友的胳膊，沉默不語，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劇情當中。“《黃金甲》還看不看了？”程好搖搖頭：“不看了，沒心情！”類似這種具有悲劇色彩的文藝愛情片看過之后，說實話都需要一段時間來消化和平復心情，這時候哪怕有再好的片子恐怕也看不進去。賀新倒是有些遺憾，但他還是點點頭，摟緊女朋友腰肢道：“反正也是剛剛上映，等下次有空我再陪你一起看。”“嗯。”晚上九點半的東陽市區，燈火璀璨，依舊還很熱鬧。“走走吧，去江邊看看。”女朋友主動提議道。“好！”電影院離江邊很近，兩人手挽著手在江邊漫步。“這部電影你們有可能獲獎誒？”程好突然道。“獲獎……”《云水謠》是兩岸三地共同投資并制作的電影，按道理金馬、金像、金雞都能夠報名。不過他對香港電影自娛自樂的金像獎不抱任何希望。但金馬獎他的幾次爽約，似乎這種可能性也正在喪失。而金雞獎原本是最有希望的，但金雞不二封的慣例，注定了他或許只能享受提名。他搖搖頭道：“我可能沒希望，李兵兵的希望更大一點。”“對哦，你都拿過一次金雞影帝了。”其實金雞獎后世一直被人詬病的地方，除了評選標準不一、雙黃蛋，還是就是金雞不二封的這個所謂慣例。這個慣例直接導致了之前已經得過獎的演員，無論新作品展現出來的演技何等出色，也幾乎不可能再得獎。最典型的例子，2013年金雞獎，章紫怡的《一代宗師》“宮二”，橫掃了話語圈的金馬獎、金像獎、百花獎、華表獎四大將，還有什么亞太影后、導協影后、京城電影節影后等等，加起來一共拿了十二個影后，卻唯獨在金雞獎失利了。同年，還有顏冰燕的《萬箭穿心》，雖然是票房不高的小眾電影，同樣是讓眾多影評家驚嘆為“奧斯卡”級別的神演技。在頒獎季拿下大大小小八個影后，同時在華表獎和章紫怡平分秋色，共享影后殊榮。《一代宗師》章紫怡，《萬箭穿心》顏冰燕同獲華表獎影后，這大概是華表獎歷史上最令人信服的一次“雙黃蛋”。當所有人都期待她們在金雞獎上的這場神仙對決時，最后的結果揭曉：宋嘉《蕭紅》，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縱然宋嘉在《蕭紅》當中發揮不錯，但跟以上二位華語電影“十年一出”的神演技，幾乎全無可比性。她能獲獎的最大理由，說白了，就是因為章紫怡和顏冰燕此前都已經拿過金雞獎影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