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坐在自己家里悠閑的品茶的劉仁軌,張縱也是氣不打一處來,當即怒氣沖沖快步上前就要質問,但沒等他開口,劉仁軌卻是率先笑道:“張小郎君你終于回來了,遼東那邊有消息了,新羅果然賊心不死大舉進攻遼東的守軍!”
一聽遼東那邊的消息,張縱也顧不得生氣了,當即追問道:“戰況如何,我們有沒有吃虧?”
也不怪張縱著急,遼東的局勢已經到了一個十分關鍵的點,若是唐軍退,新羅必將占據整個遼東半島,這也代表隋唐兩朝消耗了巨額的人力物力,最終打敗了高句麗的勝利果實,卻被小小的新羅竊取,這是張縱無論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
劉仁軌似乎早就猜到了張縱的反應,只見他十分從容的從袖子中拿出一份奏折遞過去道:“薛仁貴剛送來的捷報文書,現在還沒幾個人知道,不過估計明天就會傳遍京城!”
張縱聽到這里也急切的接過來打開,不像文官寫的奏折那么引經據典,這份捷報文書可謂是十分直白,開篇就寫了薛仁貴率大軍在買肖城大敗新羅五萬大軍,后面就是羅列的一系列戰果,比如斬首多少、俘虜多少,繳獲了物資多少等等。
捷報的后半段則是關于水軍的,不過相比買肖城的大勝,水軍的戰果卻不怎么顯眼,主要是因為新羅水軍趁著海上大霧時冒險偷襲,偏偏還讓他們得手了,結果燒毀了大唐水師上百條戰船。
幸好統率水軍的杜爽將軍指揮有方,最終反敗為勝,一舉大敗了新羅水軍,隨后主動出擊,連新羅水軍的老巢都被他們燒了。
相比薛仁貴在陸上大勝,水軍只能稱得上是慘勝,畢竟上百條戰船的損失,后來的戰功也頂多算是將功補過。
“水軍的損失有點大,但這一戰定然使得新羅元氣大傷,我敢斷定,十年內新羅將再無力西顧,甚至用不了多久,新羅王的求罪文書就會送到長安!”劉仁軌這時再次淡定的開口道。
“朝廷就不能一舉滅掉新羅,徹底解決掉遼東的隱患嗎?”張縱聽到這里也皺起眉頭問道,新羅這個小國就像是個蟑螂一樣,上蹦下跳十分的惡心人。
“滅掉也不是不可以,我大唐立國還不足六十載,滅國屠城之事也做了不少,不差新羅一個,只不過這幾年朝廷對西域的投入太大,已經嚴重削弱了遼東的兵力,再加上高句麗和百濟的余孽也一直不消停,所以想要一舉滅掉新羅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劉仁軌十分鎮靜解釋道。
自從滅掉高句麗后,大唐上層就認為遼東對大唐已經沒有威脅,于是就將目光投向更加遙遠的西域,另外還有北方的草原,西南的吐蕃,這些地方比遼東更可能出現威脅大唐的勢力,所以對遼東的投入也減少了許多,這也是新羅有膽子覬覦大唐國土的主要原因。
張縱也明白上面這些,只是心中還是有些不甘,不過這時只見劉仁軌再次開口道:“其實朝廷也有難處,打仗無非就是打兩樣東西,那就是人和糧,咱們大唐經過這些年的休養生息,人口增長極快,但糧食的增長卻很有限,所以朝廷只能將精力集中于一點,但若是糧食足夠了,再攻略遼東也就容易多了。”
“原來如此,難怪左相要親自處理林邑稻推廣的事宜。”這時張縱也冷靜下來,至于剛才的怒火,也全都因為遼東的事而化解掉了。
“不錯,林邑稻在南方可一年兩熟甚至是三熟,甚至因為它耐旱,我還想把它推廣到長江以北的地區,應該也可以種植。”劉仁軌點了點頭道。
林邑稻才是劉仁軌今天來找張縱的主要目的,當下他也向張縱詢問了一些在推廣林邑稻遇到的問題,張縱這時也坐了下來,對于這些問題,他知道的自然是知無不言,若是自己不知道,他也會直接坦白,絕不會不懂裝懂,畢竟這不是小事,也許因為自己的一句話,就可能讓林邑稻在推廣上走許多的彎路。
“他就是左相劉仁軌?”涼亭的不遠處,薛紹也低聲的向上官婉兒打聽道,得知對方是劉仁軌后,他也沒敢上前,對于這位以文御武,戰功赫赫的左相,他也懷著幾分敬畏。
“嗯,剛才我還以為他是個騙子,只是看他年紀大,所以就請他進來奉茶,卻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是大名鼎鼎的左相。”上官婉兒也低聲回答道,她雖然久聞劉仁軌之名,但也沒有見過對方。
上官婉兒說完端著點心上前,這時茶水也煮開了,然后她給談話的張縱與劉仁軌倒茶,隨后就十分懂事的退開了。
劉仁軌這時看了離開的上官婉兒一眼,隨后忽然笑道:“年少慕艾,本是人之常情,不過像你這樣直接向皇宮里搶人的,卻還是十分少見!”
“我不是搶人,而是救人,這件事我也和你解釋不清!”張縱聽后白了對方一眼道,別說他救上官婉兒沒有私心,就算是真有私心,但劉仁軌你都七老八十的人了,竟然還關心這種事?
“呵呵,你也不必和我解釋,我雖然老了,眼睛也花了,但耳朵卻還不背,自然知道這個上官小娘子的事,不過僅僅只是因為幾面之緣,你就冒這么大的風險去救人,哪怕有長公主幫你,但若是一個不小心,恐怕你也受到牽連,難道你就一點也不怕?”
“怕啊,所以我立刻去找了煤礦,就是讓朝廷放我和婉兒一馬,現在看來還是很有效果的。”張縱知道眼前這個家伙人老成精,索性也懶得撒謊,直接實話實說道。
“有才華的人我見過不少,可是像你這樣,動不動就拿出一件足以影響朝廷走向政績的人,卻還是第一次遇到,現在我真的很好奇,你還知道多少類似林邑稻、印刷術、煤炭的東西?”劉仁軌說到最后時,眼睛里也滿是好奇。
張縱給劉仁軌的感覺很不一樣,他明明覺得自己已經看透了對方,但張縱卻偏偏又經常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這讓他對張縱也越來越好奇。
“沒了,徹底的沒了,我把自己知道的東西全都交出去了,現在只想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張縱連連搖頭道。
別的他不知道,但張縱卻知道如果讓劉仁軌知道他腦子里的東西,肯定會想盡辦法讓他把腦子里后世的知識全都倒出來,到時他就別想清靜了。
看到張縱堅決否認的模樣,劉仁軌也是再次一笑道:“你也不必急著否認,我知道你不想做官,暫時也不會逼你,等你什么時候想通了,到時太子自然會給你安排!”
張縱聽到劉仁軌提到自己和李弘的關系,當即也是臉色一黑,這讓他又想到之前被對方套路的事,不過怒火這東西也不是想有就有的,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他現在想發作也發作不起來。
等到他們的正事談完了,薛紹這時找機會上前行禮,劉仁軌似乎早就知道薛紹的身份,所以也并不驚訝,反而還十分和藹的與薛紹聊了幾句,這讓薛紹也有種受寵若驚之感,他雖然出身高貴,但面對劉仁軌這種權臣,還是有點底氣不足。
“天色不早了,老夫今天就不打擾了,改日若有其它的問題,再來向你請教!”劉仁軌最后站起來告辭道。
“左相太客氣了,我來送您出去!”薛紹這時一臉馬屁精的替張縱道,說完更是十分殷勤的拉著張縱送對方到了門外。
等到劉仁軌坐上馬車離開后,薛紹這才收斂了笑容道:“人們都說左相十分古板,對外人一向不假辭色,不過我看他還是挺和藹的,果然外界的傳言不可盡信!”
“和藹?那是你沒招惹到他,若是你不信,就讓長公主安排你去尚書省做事,到時你就知道這位左相到底有多和藹了!”張縱白了薛紹一眼道。
不過說到尚書省,張縱忽然想到駱賓王已經去尚書省好多天了,這段時間也沒再見過他,也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了?剛才他也忘了問劉仁軌。
“世兄,今天晚上我就不回去了,讓你家的婉兒客戶收拾出來吧!”薛紹卻是毫不在意的道,他才不管劉仁軌對別人怎么樣。
“客房婉兒住了,你只能住右廂房了。”張縱再次白了薛紹一眼道,他發現這個家伙除了貪吃,還有目光短淺的缺點。
第二天一早,婉兒也為張縱兩人準備的早飯,而薛紹對婉兒的手藝也是贊不絕口,隨后就再次提議帶張縱去其它的地方品嘗美食,畢竟東京這么大,他知道的美食可有不少,估計吃上十天半月都吃不完。
張縱本來也沒什么事,正準備答應,卻沒想忽然有客人登門,而且還不是一個,而是兩個客人不約而同的來到他家中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