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雖然艱苦,但自小練武的呂韻卻并不在乎,之前只是放不下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比二百石”節從虎賁的架子,被李澈一激,也就拋開了顧慮,頗為專心的觀察起士卒的動作和關羽的指令。
待到夕陽西下,黃昏時分,關羽喝令停止訓練,待隊伍散去。呂韻一臉快意的望向角落處的李澈,卻見李澈滿臉笑容的和張飛在說些什么,頓時腦袋一懵,隨即勃然大怒,怒氣沖沖的向著二人走去。
關羽也不阻攔,只是輕撫胡須,紅臉上微微帶著絲笑意,而張飛見呂韻沖過來,也是嘿嘿一笑,側身讓開了路。
李澈一臉茫然,這就被賣了?說好的義薄云天關二爺呢?還有你,張三黑子,我記住你了!
還沒來得及拔腿跑路,衣領就被呂韻一把拽住,李澈直感覺衣領仿佛被鐵鉗夾住一樣,根本無法掙脫開來。
少女的雙眼仿佛要噴出火一般,右手捏成秀氣的小拳頭,在李澈臉邊不斷的比劃。
李澈打了個寒顫,強笑道:“好漢,有話好好說,君子動口不動手。”
“小女子可不是什么君子,只是個小娘,還是個有點蠢笨的小娘。李侍郎心里是這么想的吧?”呂韻咬牙冷笑道。
“怎么可能?澈怎會有此想法?此為污蔑!呂小娘,這孟子說:‘男女授受不親’,澈覺得這樣不太好。”李澈一臉賠笑。
“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呂韻輕輕念了一遍,還不待李澈點頭,又冷笑道:“上官有誤需加以改之,權也!”
“我……”李澈目瞪口呆,這什么世道,十四歲的小娘都能活學變通到亂用孟子了?你不是呂布的女兒嗎?這么有文化真的好嗎?
眼見拳頭要打在臉上了,關張二人還在邊上看戲,李澈連忙道:“如呂小娘一般‘巾幗不讓須眉’的人物世間少有,澈怎會小瞧于你?”
“巾幗不讓須眉?”呂韻眼睛微微一亮,在這個時代還沒有這句話出現,但僅憑句子表意,她也能聽出來這是在夸贊她不弱于男子。而這恰恰是她最喜歡的一類稱贊,頓時松開了李澈,一臉笑意的問道:
“李侍郎真的這么認為?”
李澈暗舒了一口氣,還是個小娘,真好糊弄,認真點頭道:“自然如此。”
他也確實沒有撒謊,放在后世,花木蘭可是人氣偶像,世界知名的那種。
呂韻頓時怒氣全消,繼而有些不好意思,單膝下跪道:“是屬下魯莽了,沖撞上官,還請李侍郎治罪。”
李澈抽了抽嘴角,就這么點破事還要治罪?果然是萬惡的封建社會,不過還真是有點小痛快。
他當然不可能治呂韻的罪,這小娘是呂布的女兒,呂布也是前期一大諸侯,后面還有很多能用到的地方,關系能拉近點最好。何況不過是小事,沒見關羽張飛都在一邊看戲嗎?
于是輕咳一聲,淡淡的道:“無妨,不過些許小錯,下不為例便是。”
“謝李侍郎開恩。”
關張二人見無戲可看,也慢慢走了過來,張飛正待開口,卻見校場入口處兩道人影匆匆而來,當先一人卻是劉備。
李澈也看見了劉備,但卻有些疑惑,出了一趟城,怎么還帶了個少年回來?
幾人碰面,劉備直接開門見山的道:“明遠,可否收留下這個少年。”
收留一個小孩當然不是什么問題,李府完全養得起。可劉備之前也從沒有過帶難民回城的舉動啊。再說劉備是怎么把難民帶進戒備森嚴的內城的?李澈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見李澈不答,劉備繼續道:“這孩子很是聰慧,明遠,你且猜猜他是哪年生人?”
李澈幾人上上下下的掃視少年,一身褐麻制成的平民衣服,但明顯偏大,不是他自己的;臉上應該是稍稍用清水清洗過,但沉淀已久的污漬沒能洗凈,還是一塊一塊的黑灰色;身高大約六尺八分,約合后世一米五七左右,只是身材頗有些瘦削,可見曾經家世不差,只是近些日子饑餓過度了。神情很是拘謹,但卻沒有失態,一舉一動很是得體。
李澈微微沉吟后答道:“應該是熹平三年到熹平四年?”也就是十四五歲的樣子。
劉備微微黯然道:“孫衎是熹平六年出生。”
眾人愕然,光和元年,公元一七七年,也就是如今不過十二歲,十二歲的少年竟然能有如此成熟的姿態。再看看劉備的模樣,心中都嘆息道:“亂世啊。”
“玄德公既然能帶他入城,想來已經過了城防那關,府內多上一人也無妨,留下便是。”李澈微微頷首道。
劉備略微收拾了下心情,對著孫衎輕輕點頭,孫衎連忙對著李澈深深一揖到地,李澈也坦然受了一禮,
卻聽孫衎說道:“貴人,我不會浪費糧食的,府上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都可以做。”
李澈思索了片刻,笑道:“前院暫缺一人清掃,你可能做到?”
“定不辱使命!”孫衎又是深深一揖,李澈搖搖頭,一把拉住了他,淡淡道:“有此兩禮足矣,無需多行大禮,好好做事便可。”
孫衎重重點了點頭,隨后恭謹的立在一旁不言不語。
張飛笑道:“倒是個有點意思的小娃娃,兄長是如何帶他入城的?”
劉備苦笑道:“備可沒有這般能耐,是公達帶這孩子入城的,城門守軍也不會為了一個孩童而駁荀氏面子,自然就放行了。”
李澈摸了摸下巴,輕笑道:“看來荀公達和玄德公的感情增進的很快啊,達成新成就不遠了。”
劉備知道這廝的憊懶性子,凈說些胡話,也就不接話頭,好奇的張望了下校場,笑道:“呂小娘的兵法修習的如何了?”
眾人都望向關羽,關羽輕輕點頭:“能吃苦耐勞,有股子拼勁,也有靈性,很聰慧,是個將才苗子。”
呂韻大喜過望,累了一下午,能得到關羽稱贊,著實不容易,抱拳謝道:“多謝關軍侯盛贊,卑職愧不敢當。”
關羽又微微皺眉道:“只有一點,放下你那芝麻小官的架子,權勢迷眼,卻是兵家大忌。”
李澈與劉備強忍著笑,張飛毫不掩飾的笑了出聲,少女臉色漲得通紅,憋氣的道:“卑職知錯,多謝關軍侯指點。”
關羽微微頷首,而劉備忍住笑,示意李澈隨他離開下。
兩人稍微離開了四十余步,劉備低聲道:“備進城時聽公達之言,大將軍已經命令丁建陽公駐守孟津與小平津,防備并州牧董卓,并征發臨近兵馬入都了。明遠覺得如何?”
李澈微微愕然,大漢忠良董仲穎這個時空混的也太慘了吧,何進召兵相比原來提前了一月,而他不但沒有得詔入京,還被何進深深戒備,連黃河都沒法渡了,雒陽之變他怕是趕不上了。
繼而回想起歷史,微微遲疑道:“宦官不會坐以待斃,恐怕另有謀算,想來不久即見分曉,玄德公可往大將軍府一行,請大將軍進言太后留意宮中之事。”
“太后恐怕不會聽大將軍之言。”
“無妨,且盡人事,也可稍增大將軍之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