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蟄走后,李澈默默沉思,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李澈揉著眉頭問道:“韓君、王君,你們怎么看?”
王越很干脆的回答道:“王某只通劍道,不通政務,就不獻丑了。”
韓浩則低頭沉吟,隨后肅然道:“君侯之意,是在邯鄲為政多久呢?”
“有何區別?”
“若君侯在邯鄲只呆上年余,那么同時交好各大族才是正道,因為君侯無需在意邯鄲會不會變好,只要安安穩穩的度過任期即可。
若是要長居邯鄲,想有所作為,那么扶持一族,打壓其他大族才是正道。一地之患,九成離不開這些大族豪強,抑強扶弱必然能令邯鄲煥然一新。只是為政之難,在于罪巨室,若是選擇了這條路,前途艱險可想而知。”
說完,韓浩、王越等人都盯著李澈,想知道他會做出什么樣的決定。
李澈失笑道:“那自然是選第二條路了。區區趙國大族,連世代兩千石都難以做到。若連這等家族本侯都心生畏懼,何談大事?
那趙氏費盡心思攀附的趙忠,當時可就是死在了本侯的面前,趙忠尚且不懼,豈能懼了小小的趙國趙氏?
本侯先前說過,邯鄲的天該亮了,那就用一把火來照亮這深沉的夜色吧。”
韓浩心里的石頭也落了下來,他追隨劉備,是不想在京城碌碌無為,是想成就一番功業。若李澈只想著明哲保身,碌碌度日,韓浩根本不會理會他。
“愿為君侯效死,蕩平這邯鄲的魑魅魍魎。”韓浩單膝跪地,低頭宣誓道。
李澈起身扶起了韓浩,笑道:“能得韓君效死,何懼邯鄲的大族?”
走出縣衙,看了看天色,李澈撫須道:“天色還早,我等且去拜訪拜訪這邯鄲的地頭蛇。”
“君侯,去邯鄲氏?”
“不,去趙氏。”
……
邯鄲趙氏,邯鄲三大族中最昌盛的一族,放到天下來說自然不算什么,便是在冀州也排不上名號,但在邯鄲,趙氏無疑是一個龐然大物。
族中歷史上最高位者曾經做過九卿,雖然近幾十年沒什么中央的權臣,但也出過兩千石。
這種家族,才是東漢地方豪族的主流,他們歷史悠久,但于天下卻無太大的聲名,在中央也沒有太過顯赫的人物。
只是由于常有兩千石,又傳承久遠,故而家族中經學不缺,地方官員也會賣他們幾分薄面,常舉孝廉等科。
其族人把控本地吏員中的絕大多數,與異地而來的主官合作治理地方,以此掌控自己所在的郡縣,以權勢化為利益,以保長盛不衰。
看著趙氏門前迎候的眾人,李澈嘆了口氣。他是臨時起意來趙氏的,中間也沒有繞路,趙氏卻能這么快準備好迎接他,由此可見其對邯鄲的掌控能力有多么強大。
下了馬車,李澈換上一副笑臉,不慌不忙的走到趙氏眾人面前,揖禮道:“敢問可是趙瑾老府君?”
趙氏如今的掌舵人乃是漁陽太守任上致仕的趙瑾,這個消息在來到邯鄲前李澈等人便已經搞清楚了,畢竟趙氏是邯鄲正兒八經的最大家族,趙瑾也是邯鄲目前除了趙王與劉備外地位最高的人物。
“縣君客氣了,老朽已經致仕多年,如何能當得起府君的稱呼?縣君直呼老朽之名便可。”
年已知天命,頭發花白的趙瑾精神卻很好,目光炯炯有神,卻不知邯鄲氏那位老府君的身體如何。
李澈思緒飄飛了一瞬,笑道:“老府君是官場上的前輩,曾經為國治理一方,本侯不能不敬,不過是稱呼罷了,老府君當得起。”
趙瑾深深看了李澈一眼,也不再糾纏,笑道:“縣君里面請。”
……
到了府內,分賓主坐下,趙瑾輕笑道:“國相去了劉氏,老朽本以為縣君也會去劉氏,卻沒料到縣君會光臨寒舍,準備不足,失禮之處還望縣君見諒。”
“能見老府君一面,便是幸事,談何失禮?本侯初來乍到,還需要老府君多多指點啊。”
李澈低頭抿了口水,神色意味不明,心里倒是挺滿意劉備的舉動,可以說兩人確實想到一塊兒去了。
“趙國很小,邯鄲也小,縣君天縱之資,治理邯鄲不在話下,何須老朽多言?”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邯鄲雖小,卻也未必好治理,要治理邯鄲,離不開國中大姓的幫助啊。”
“老朽致仕已久,趙氏也素來謹慎奉法,縣君無需憂慮,也不需要老朽指點什么。”
趙瑾悠哉悠哉的敲著案幾,一張老臉上笑意盈盈。
李澈嘆了口氣,說道:“既然老府君說趙氏素來謹慎奉法,那趙涉看來不是趙氏族人了。本侯原以為他是老府君族人,看在老府君面上便沒有多做追究,卻不想妄縱奸人,著實可惱!”
趙瑾瞳孔一縮,手也不敲案幾了,揮手止住了侍立的趙氏族人,漠然問道:“不知這趙涉有何過錯,竟讓縣君惱怒至斯?”
“根據功曹史劉護交代,趙涉勾結廷掾秦淳,謊報軍功,詐領撫恤,其罪大惡極,若非以為其是老府君族人,本侯早就當場將他拿下問罪,安能令其逍遙法外?”
李澈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看起來很是悔恨。
趙瑾淡淡的道:“據老朽所知,此事似乎是秦淳一人所為,與趙涉毫無干連。且縣君連秦淳與劉護都沒有問罪,僅僅是奪其吏職,何談罪大惡極?”
“老府君此言差矣,以本侯之見,這趙涉乃是首惡,秦、劉二人是從犯,若首惡都不處置,本侯又怎好處置從犯?
是以前來拜會老府君,想請教老府君,這趙涉該如何處置?”
這下換成李澈悠哉哉的敲著案幾,還伸展了下筋骨,意味深長的望著趙瑾。
趙瑾眉頭微蹙,身子繃緊,低頭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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澈遷邯鄲令,依烈祖意,抑強扶弱、審查不法、收攬權力,趙國遂歸烈祖矣。
——漢記·李澈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