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十一月十二日,持續了一個月的冀州戰事終于落下了帷幕。這場起自盧植入鄴,終于楊鳳授首的浩大戰爭,奠定了冀州未來數年的局勢,也極大的震懾了天下各路反軍,各家心懷鬼胎的刺史牧守。
號稱擁眾百萬,威震冀州的黑山軍首領,平難中郎將張燕敗北,漢軍斬首六萬余,俘獲三萬余匪寇,極大的削弱了冀州的匪寇勢力。各郡國亦自發的開始了剿滅境內匪寇的行動。
半年之內,漢軍連破白波、黑山兩大匪寇勢力,以此向天下宣告:虎老威猶在。大漢朝仍然擁有殲滅天下任意一家叛軍的力量。
在這種威懾之下,即便是青州亂成一團的黃巾余部,也是有了些許收斂。
位于魏郡以南的兗州東郡,黑山軍兩大渠帥眭固、白繞,也是息掉了自己趁火打劫的心思。
十一月十五日,濮陽城北,黃河南岸,一名面上有刀疤,身著皮甲獸裙的壯年漢子仰頭痛飲了一口酒,伸袖抹了抹嘴唇,側身問道:“白繞,你真不準備往北邊插一杠子?”
三步之外,卻有一名躺著的男子,大約四十余歲,頭發都花了大半,看起來精神不振。他懶洋洋的道:“小白兔,你先把南邊那個姓曹的搞定了,再說北上的事,老子二話不說就跟你干了。”
眭固惱羞成怒道:“白繞,老子說過多少遍了?再拿老子的字取笑,休怪老子不客氣!”
這位威震東郡的黑山渠帥眭固,卻有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字,字白兔。常人自然不敢拿他的字取笑,但作為東郡另一大渠帥,白繞卻是絲毫不懼。
“好好好。”白繞敷衍的應和了下,隨后啐道:“他曹孟德倒是管得寬,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東郡太守或者兗州刺史!他一個濟陰太守,倒是對東郡的事不停的插手?”
自十月初,明眼人便知道戰爭的到來已不可避免,作為東郡的黑山渠帥,白繞與眭固兩人合力,手中也有三四萬人馬。
若與于毒合流,在魏郡阻住盧植的步伐也不是什么太難的事。然而二人還在猶豫之時,南邊的濟陰太守曹操竟然派了八千人進駐離狐縣。
離狐縣位于濟陰郡北部,緊鄰東郡,曹操的意思很明顯,隨時準備插上一刀。
這就讓兩名黑山渠帥感到萬分為難,新任的東郡太守橋瑁忙著和兗州刺史劉岱掰腕子,根本沒怎么理會他們。
反倒是鄰郡的太守越殂代皰,竟然對他們施以威脅,這魔幻的一幕讓他們很是哭笑不得。
八千兵馬并不算多大的威脅,但曹操擅自調動郡兵,兗州刺史劉岱卻不發一言,很明顯他是支持曹操的。
若是妄動,劉岱很可能舉兗州之力捅他們屁股,順帶摟草打兔子的干掉橋瑁也不是不可能。
在多方束手束腳之下,眭固與白繞兩伙巨寇,只能是隔著黃河當觀眾,靜靜的看著于毒投降,張燕敗北。
此時張燕既然戰敗,他們再渡河北上,那就純屬是給漢軍送戰功了。反倒是要小心東郡太守橋瑁拿他們當功勞。
眭固回首望了望隱隱可見的濮陽城,咧嘴道:“畢竟橋府君也不想得罪曹孟德啊。”
如今兗州局勢波云詭譎,前兗州刺史橋瑁,和現任兗州刺史劉岱之間的矛盾已經是半公開化了。兩人都恨不得生啖對方之肉。
劉岱雖然有刺史之位,以上壓下,但面對在兗州頗有根基,且據有東郡這個大郡為基的橋瑁,還是有些力不從心。
橋瑁也不好公開與刺史打對臺,兩人事實上都與何進沾些關系,橋瑁若做的過火了,何進也不會偏向他。
這般僵持之下,其余各郡國的府君和相君自然是兩人爭取的對象。曹操家庭背景不低,自己的資歷也好,再加上還和橋瑁的族叔故太尉橋玄有托妻獻子的交情,橋瑁當然不愿得罪他。
“那曹孟德難道真就是大漢忠臣了?他這般作為,又有什么好處?”白繞直起身,一臉匪夷所思的問道。
眭固摸了摸下巴,嗤道:“重點不在于他是不是大漢忠臣,而是我們接下來該怎么做!褚飛燕敗了,于毒當了漢廷的哈巴狗,北邊那些個老狐貍又能嘚瑟了,我們的處境可是有些不妙了。”
“褚飛燕敗的這么快確實出乎我們的意料,如今再做準備倒是有些措手不及了。十余萬人都戰敗了,我們這三四萬人還是別跳,你說……我們投靠橋瑁怎么樣?”白繞撓了撓頭,一臉神秘的問道。
眭固吃了一驚,本能的有些想反對,畢竟他們在東郡發展的有聲有色,早有起事之心,如今卻要投靠漢廷,這個彎一時有些轉不過來。
但細細一想,似乎白繞的建議還挺有道理。橋瑁如今以一郡抗一州,雖然短時間有優勢,但年長日久,昔日的影響力漸漸消散,必然不是劉岱的對手。
若是能有招降安撫兩支寇匪的功績,也能在朝廷那大大的加一波分,拜個中郎將乃至將軍也不是問題,再與劉岱分庭抗禮,就有底氣的多了。
而他們也可以托庇于橋瑁的名下慢慢發展,若漢廷勢大,那乘勢洗白也是一件好事。若漢廷勢弱,再起兵造反也為時不晚。
想了想,眭固狐疑的看向白繞:“姓白的,老子倒是早有在漢軍那邊混飯吃的打算,可你不是最恨漢廷的?為什么……”
白繞咧嘴笑了笑,表情說不出的陰森,他幽幽道:“恨歸恨,以卵擊石的事老子不做。如今既然勢不在我,先降了漢軍,日后再做打算就是。”
眭固聳聳肩,笑道:“行吧,聯系橋府君的事就交給你了,老子最不擅長這種動嘴皮子的事。”
之后話鋒一轉,鄭重道:“不過話說在前頭,白繞,我跟你不一樣。就是張燕也沒讓我認主,如今若是托庇于橋瑁,那他就是我的主公,他若沒有不仁不義之舉,我是不會叛的。他日疆場相見,休要怪我。”
白繞翻身上馬,大笑道:“小兔子,放心,生死有命,老子豈會怪你?駕!”
“姓白的!我去你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