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西公孫氏,世宦兩千石,即便是放在中土也是屬于上層世家,更何況在幽州遼西這種偏僻苦寒之地?
在遼西,公孫氏便是當地的土皇帝,是幽州最頂尖的名門世家。
然而這一切與公孫瓚并沒有多大的關系,因為他是庶子,是地位卑賤之妾侍的后代。因而即便是身為公孫氏族人,他在成年后也只能成為一名郡小吏,被人呼來喝去。
這種郡小吏,說難聽一些就是跑腿的雜務工,與郡中六曹的吏員差距甚遠。
或許是因為這種既高貴又卑微的出身,以及成長過程中受到的諸般惡意,公孫瓚有著強烈到堪稱變態的自尊心,以及對建功立業證明自己的極度渴望。
在這種心態的驅使下,公孫瓚抓緊一切機會充實自己,同時不斷磨練自己的待人接物能力,發揮自己的特長。終于,新到遼西上任的侯太守看出了這個年輕人的不凡,竟然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了這名庶子。
自此,才能不凡的公孫瓚終于摸到了上升的階梯,求學于盧植、拜師于劉寬、舉計吏于劉太守、舉孝廉為遼東屬國長史,十年間,公孫瓚飛黃騰達,在一次擊敗數百名鮮卑人后,公孫瓚榮升為涿縣縣令,此時的他不過三十歲出頭,前途可謂一片光明。
漢靈帝光和年間,涼州群賊叛亂,朝廷遣派車騎將軍張溫率軍征討,同時依舊例征召了三千烏桓突騎隨軍,而這三千人便由公孫瓚督軍。
渴望建功立業的公孫瓚自然喜出望外,然而現實卻給了他當頭一棒。漢廷連年的征召讓烏桓人力消耗非常之快,加之漢朝日漸衰弱,烏桓人自然起了異心。公孫瓚所督軍的三千烏桓竟然做了逃兵,逃回了幽州。
而之后,中山太守張純叛亂,三郡烏桓響應其號召一并作亂,寇略青冀幽徐四州,更是對公孫瓚極大的羞辱。
接受命令討伐叛軍的公孫瓚一路追討,打得叛軍連連敗退,遼西屬國烏桓貪至王更是帶頭乞降,一時間讓公孫瓚
之兇名傳遍幽州,朝廷也加拜中郎將、封都亭侯。
建功立業的夢想達成了,公孫瓚對烏桓的仇恨卻沒有熄滅。此前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建功機會,卻因為烏桓的叛亂而告吹,在他看來,這些異族胡虜根本不值得信任,應該全部殺光,大漢也不需要這些孱弱而狡詐的胡虜。
然而管子城一場圍困險些讓公孫瓚全軍覆沒,感到不安的朝廷調派了宗正劉虞任幽州牧,倚靠劉虞在北疆的卓越聲望,很快便將叛亂化解。
可惜這卻是公孫瓚無法接受之事,烏桓乞降,那此前的仇恨又該如何清算?管子城被圍之恥又該如何雪恥?
跋扈的公孫瓚并不停手,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韙開始暗殺烏桓派遣的朝貢使者,希望借此來挑起漢胡矛盾。
然而丘力居不愧是一代梟雄,生生忍下了這恥辱與仇恨,用盡手段將使者安全送到了薊縣劉虞的面前,向劉虞表示了臣服。如此一來,公孫瓚在幽州變成了兩邊都不待見的人,日子過得愈發艱難。
在劉表上任后,公孫瓚更是感到束手束腳,怒火也燃燒的更加旺盛。
劉虞名望著于海內,是天下名臣,也曾經做過幽州刺史,在幽州有著卓越的聲威,即便是公孫瓚也要敬他三分;
可劉表又是什么人?黨人?八俊八顧?對于公孫瓚來說這些都不值一提,在這位北疆軍閥眼中,劉表就是不知道從哪個犄角嘎達冒出來的無名之輩。然而這位無名之輩卻將他逼得手忙腳亂,更是不得不再次行險一搏。
“唰!”
公孫瓚猛的拔出面前的寶劍,幽幽嘆道:“長劍空利,卻不知能飲何人之血啊。”
“定是劉景升那狗賊之血!”提起劉表,公孫越也是一陣切齒,更是生出一種激動感,一想到很快便能將那名給他們帶來諸多麻煩的幽州牧斬殺,公孫越便覺得渾身戰栗,激動不已。
“……將士們已經準備好了?”
公孫越的聲音鏗鏘有力:“君侯放心,全軍士氣高昂,軍心可用,只要劉景升膽敢有異動,立時便可將其撲殺!”
所謂假道伐虢,意圖不僅在虞國,也不僅在虢國,而是二者都要。
于公孫瓚而言,他需要斬殺劉表,來奪得幽州的掌控權,也需要擊敗代郡鮮卑,用軍功來鞏固地位。
這意圖他并不介意被人發現,也不介意劉表對此有所準備,或者說他更希望劉表能夠搶先動手,讓他少損失一些名望,畢竟這東西對他來說是珍貴之物。
而若是劉表面對這般挑釁都不動,其人的威望也必然會遭到極大的削弱,同樣是公孫瓚喜聞樂見之事。
公孫瓚滿意的點點頭,轉而問道:“各家使節來的如何了?”
“青州牧的使節也到了,是潁川陳群陳長文,現為青州別駕;而并州刺史并未派人前來,倒是度遼將軍張楊遣派麾下校尉張遼到了。”
“哼!”公孫瓚冷哼一聲,顯然生出了對袁遺的不滿,冷聲道:“果然是袁本初那賊子的族人,不知廉恥之徒!”
同為豪門庶子,同樣的出身低賤,袁紹卻能早早被過繼給袁成,身份大變;更是在袁氏族中都有極大的說話分量,凡此種種,早就讓公孫瓚嫉妒不已。在雒陽求學之時,公孫瓚便對袁紹多般看不順眼。
公孫越勸道:“君侯無需動怒,如今并州亂象比之幽州還要嚴重,那并州刺史連掌控一郡都難,又能有何作為?倒是這度遼將軍手握重兵,不可怠慢。”
這話當然只是安慰,縱然力量不足,袁遺依然是南陽朝廷所任命的名正言順的刺史,就影響力而言,度遼將軍張楊顯然不能與他相比。
公孫瓚眼中寒芒閃動,冷聲道:“阿越,傳令給王門,到時候莫要走了袁遺派往劉景升處的使節,本侯倒要看看,袁伯業和袁本初究竟是作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