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暗交織的虛幻孤島浮現的那一刻,蜿蜒如蛇的銀色光影出現的那一剎那,便一同震顫起來。
宛如河流般的虛幻銀光,隱約地凝結成一座城市的輪廓。
美輪美奐,不似人類審美的奇異之城。
隨即,一座巨大的,仿佛從虛空中浮現的高塔,浮現而出。
而這道銀色流光之中,一抹銀色忽地飛出,向著遠處飛掠而去。
宛如火焰灼燒般扭曲的漩渦中,一個人影微微站起,不過,在站起身來的剎那,她的身軀,便開始崩潰,消散。
然而,她并沒有停止動作,腦后宛如火焰般的羽毛微微晃動,一股力量涌現,支撐住她即將崩潰的身軀。
也正是這時,一道銀光從她身前閃過。
那在她腦后搖曳飄搖的羽毛,在這個剎那,消失不見。
動作微微一頓之后,芭緹雅的臉上露出了解脫般的笑意。
她的身軀,快速崩潰,化為了陰影,消散在漩渦之中。
而在她身軀崩潰的剎那,她的身后那火焰般的漩渦之中,仿佛無數灰燼堆積的晦暗光景,顯現出來。
幾乎與此同時,一簇簇血色的、詭怖的叢林,在物質界盛開。
狄璐德市,灰燼莊園。
窗邊,姿態優雅的男人,望著撕開的天幕,望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變化的,愈發接近他記憶中的狄璐德市的光景,神情沉靜。
那逐漸化作荒原,化作廢墟的光景,是那么地熟悉。
只是
在這個時刻,他剛剛抬起的手臂,也忽地放了下來。
看了一眼周圍,男人不由得搖了搖頭。
下一刻,他的身軀崩潰,化為灰燼,讓他消散在原地。
只有一封信件,從他消失的位置滑落,落在地面上。
一株株樹木,宛如血一般暗紅。
但明明就是立在眼前,卻沒有半分生機。
黯淡朦朧的荒地,與廢墟般的城市,間隔并不遙遠。
紅黑的建筑,分明是染上了一片片血跡。
而在這廢墟之外,那片巨大的平原之上,一切事物,無論是植物還是生靈,都以這樣一種奇特的姿態展現在了男人的眼中。
自己,是誰?
男人瞳孔略微放大,對于自己身處這片區域,相當地疑惑。
他不應該在這里。
但是,自己是誰?
為什么他不應該在這里?
殘碎的記憶,讓男人陷入了疑惑。
對了
忽地,男人從自己殘碎的記憶中,找到了一個目標。
他是掘墓人。
巫師真討厭,和教會一樣。
一塊塊碎裂的認知記憶拼接在一起,讓男人想起了一部分自己站在這個平原上的原因。
而想起這里是哪里的時候,他更加確信自己來到這里的目的了。
他是個掘墓人。
和那些死靈術士不一樣,他并沒有能夠操控尸骸的能力。
他的能力很弱小。
復活。
復活死者。
搖了搖頭,將腦內對于死靈術士的艷羨甩去,男人從旁邊撿起了一柄看上去是斧頭之類的長柄武器的殘件,向著堆砌了一具具尸骸的平原中央走去。
平原之上,無數烏鴉禿鷲之類的食腐鳥類在空中飛舞者。
男人并不奇怪。
他已經想起來了,之前的那場大災難里,這里死了接近萬人。
里面有普通人,有職業者,甚至還有巫師、神職者。
嘖嘖。
但他并沒有什么想法。
自己只不過是一個見到巫師學徒都辦法反抗的低級職業者而已。
他能做的,也只是在各個人和魔物或者人和人的戰場里尋找尸體,拿走他們的物品。
他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對,用這些東西來交換他們的生命。
如果他拿到足夠滿意的物品,他就會使用能力把對方復活過來。
他也不會擔心有什么危險。
被他復活的人,會極度地衰弱,甚至如果放著不管,很有可能保持一直動不了的狀況再度死去。
但那就和他沒什么關系了。
前行了幾步,掘墓人終于發現了一些看上去還不錯的遺物。
“可惜,被啃咬過了。”
像是狼又或者別的什么生物咬的。
應該是狼沒錯,之前就是聽說這里發生了一場狼災,他才過來的。
將腐爛了大半截的朽臭尸體翻開,掘墓人佝僂著身體,將撿來的物品塞到自己背后的小包里,絲毫沒有顧忌那剛被甩掉腐肉的短劍上殘留的痕跡。
不過,這東西蠻精致的。
思索間,男人將手中的殘件斧放下,將雙手按在了那大半腐爛的尸骸之上。
伴隨著鼓動感,對方體內已然腐爛的血肉快速恢復生機,空洞的骨架旁,也迅速生長出了血肉。
一顆心臟,在那軀體之內生出,隨著男人心臟的鼓動,也散發出一種強烈的生命感。
碎裂消失骨骼、腐朽破敗的血肉、變形扭曲的皮囊。
掘墓人看著其身軀的不斷變化,看著本來死去的逝者再度復蘇,也并沒有什么想法。
轉過身,他走向了另一端。
在那尸體邊上,有一本重重的、厚厚的黑色書籍。
書籍?
神職者?
掘墓人大概能夠肯定,不是巫師,畢竟巫師就連學徒也會“自動書記”這種能夠記錄各種文字圖畫的法術,并不需要書。
只有神職者和那些信徒會有這些東西了。
掘墓人走到了黑書旁,將厚厚的書籍使起,塞入了背囊中。
而很快,他便做了和之前一樣的動作。
雙手按在了因為血肉腐敗徹底變形的尸骸頭骨上,掘墓人發動了能力。
一個黑發的青年,隨著血肉的修復,而出現在掘墓人的視野中。
不過,也很快,在掘墓人轉身,準備走向另一個地方的時候,他忽地聽到一個聲音:
“那本書,可不能給你。”
掘墓人愣了愣,回過頭去。
但是他很快也確認了,聲音源于躺在地上連說話都做不到的死者。
只是,為什么自己能聽懂呢?
“誒,沒能理解嗎?那是我的書。是我盧修師的書。”
黑發的青年,在掘墓人驚駭的神情里,從快速地上坐了起來,仿佛從來沒有受過傷,更別說死過。
甚至,對方還露出了笑容:
“看來你對我很有興趣,作為被研究者,我也應該有一定的交換條件才對吧?”
男人的聲音,仿佛從幽谷的深淵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