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十多次揮拍練習以后,陳冬生姑且算是學會了羽毛球,至少,他能與杜青林自由散打三十余回合。
“可以教我搞學習了吧?”
陳冬生就知道他會這么說,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自尊心吧。其實杜青林完全可以直接請教他學習上的問題,只是在對方心中,任何需求都是要回報的。
杜青林其實對學習并不感興趣,應該說大多數學生都是如此。
他以為以他的聰明才智,晚點學習可以趕上來,可是他錯了。
當他正視學習這件事情的時候,學習已經不正視他。
“你這基礎很有問題啊。”
陳冬生將杜青林做過的卷子掃視了一遍,很多題目是蒙的,而很多大題的第一問都做不出來,一般來說,第一問都是送分題。
“那能咋辦嘛!”杜青林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你想抓的東西太多了,基礎不好,就別這么貪心。”從這些卷子的做法可以看出,杜青林任何一道題目都想得分,所以這里做一下那里做一下,那里發現不會,就連忙轉移到這里。
陳冬生知道,這是考試的大忌。
“從現在開始,你照我說的做。”陳冬生叮囑道。
“哦。”
陳冬生教了杜青林一個蠢辦法——搶分。
所謂搶分,就是專挑簡單的內容做,掌握簡單知識點,這樣,至少可以得一半分數,而那些難一點的題目,直接放棄。
陳冬生給杜青林歸納了幾個要點,讓他集中訓練這些要點。
很快,第三次月考來臨,檢驗杜青林學習成果的時刻到了!
當天成績榜公布,杜青林高興地手舞足蹈,在班里發神經,唱,跳,rap,就差一個籃球。
“杜青林!你是不是又發病了!”胡子豪一看這惡心的動作就覺得煩。
“你管我,我愿意。”杜青林朝他吐了吐舌頭,當著幾個女生的面扭腰。
女孩們反倒是捂著嘴發笑。
自從家里出事以后,杜青林整個人就頹廢了。對高三(十一)班來說,杜青林是他們的開心果,很多關鍵場合都是這個逗比起哄,講一個梗,將大伙兒逗笑,氣氛便一下子活躍起來。
任何故事里面都有一個歡樂的逗比,缺失了這個逗比,同學們也會跟著緊張,特別是高三階段。
“杜青林,什么事這么高興?”
“杜青林,你咋又回來了?”
“杜青林,不許在走廊上跑步!喂!說你呢!杜青林!”
……
杜青林將成績展示給“老師”陳冬生看:“怎么樣?四百分,快五百分了耶!我真是個天才!”
陳冬生默不作聲,好像這一切都在他預料之內似的。
“我預測你能至少在五百分以上,看來是我太高估你了。”陳冬生嘆了口氣,杜青林臉色迅速變得鐵青。
“五,五百分以上!?那豈不是快上一本線了?”
“是啊,很奇怪嗎?這些天考試頻繁,老師會重點講解失分的題目,而且講得很是細致,榮懷中學的老師比恒水的要認真得多,他們將一些題目硬是從基礎講起,其實完全沒必要的。”
“可是,你,你不覺得那些老家伙講得很快嗎?”
“是你注意力不集中,以你的能力,應該能跟緊,這只能說明你自己有問題。”陳冬生不給他任何辯駁的機會,“我觀察過你,你上課總是聽著聽著就打盹了,對吧?”
“沒辦法,困啊!那些老家伙講課像在念催眠咒!不光是我,好多同學都想睡覺。”
“借口,是你意志力不堅定,打心底無法接受這些東西,他們可以睡,唯獨你不能睡,因為,這是你最后的機會!”
陳冬生說話的方式極其苛刻,但是針針見血。
杜青林終于痛下決心,他準備熬夜奮戰了!
“不許熬夜!”
下一秒陳冬生就打消了他的念頭。
mmp,這家伙是他肚子里的蛔蟲嗎?
離高考只剩不到二十天,學習進程越來越緊張,期間,全年級學生進行了一次體檢,這是歷屆高考生必須經歷的審核。
高考的體檢項目包含眼耳鼻喉、血壓、心肺、肝膽脾等等。從外科到內科全方位覆蓋檢查,簡單來說就是看你這個人有沒有病。
就算沒病,也會問你有沒有家族遺傳史啊,有沒有得過什么類似的病啊,規定中專門羅列出哪些疾病或生理缺陷者不能錄取,如:器質性心臟血管病、有各種惡性腫瘤病史者。
檢查完畢,陳冬生各項指標正常,除了既往病史。
他在既往病史的空白地方寫上:抑郁癥。
“你確定要這樣寫嗎?”
一個源于內心深處的聲音反復地問道。
“亂碼,都這個時候了,你就不要干擾我了。”
“我只是在為你考慮,這種體檢,你不說,他不說,是沒人知道的。”
“我這人不喜歡隱瞞。”
“誰也不喜歡謊言,但是這個世上充斥著各種謊言,特別是人心。你自己想想,為什么那么多大學生會中途發病,很顯然這些人之前身體上就有缺陷,但是他們隱瞞了。他們不服啊!憑什么我就不能上大學?憑什么你就把我劃得低人一等?憑什么我就不能追逐自己的夢想?”
“亂碼,你說的這些太極端了。”
“真的極端嗎?這個世界很現實的,優勝劣汰,有些人的差距從一出生就決定了。”
“我這人最痛恨的就是欺騙!如果我自己都欺騙了,那我算什么?”陳冬生的語氣明顯加重。
“你是痛恨那個欺騙病人,欺騙你父親的劊子手吧。”
“是的!我打從心里痛恨那家伙!”
“可你現在還沒找過他,你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有我的復仇方式。”
“哦?是嗎?那我拭目以待,但是,別說我沒勸過你,寫上了可不要后悔喲!”
“呵,我從來就沒懼怕過這病,這有什么呢?沒有它,我可能還遇不到你呢。”
亂碼的聲音再也沒有響起,就仿佛剛才的一切沒有發生過一樣。
陳冬生呆呆地佇立在醫院門口,不知何時,他脫離了班級的大部隊。
“喂!陳冬生!你愣那兒干嘛呢!還不快回去!”杜青林朝他跑過來,拉起他的手,一齊追隨大隊伍的尾巴。
陳冬生跟緊他的步伐,蘑菇頭在風中飛舞。
像個電風扇。
“多少馬力的?”陳冬生怔怔地問道。
“十萬伏特!”
……
“從前有個小孩在重慶上學。”
“然后呢?”
“上著上著他就熱死了。”
“哦。”
“怎么樣?有沒有覺得涼快一些?”
陳冬生表示并沒有,他連窗戶都不敢打開,周圍太安靜了,但這些都只是表象。他知道一打開,外面的熱浪就會將他吞噬。
“草你馬!這么熱!還不開空調!”杜青林終于裝不下去了,他起身大吼,巴不得馬上搬過來一臺冰箱。
好吧,說錯了,應該是一臺發電機。
“對不起,我忘了,今天停電了。”見所有同學都朝他投來鄙夷的目光,杜青林愉快地吐了吐舌頭,一臉懵懂無知的死樣。
“心靜自然涼。”
“不,你的襯衫已經出賣了你。”
陳冬生的衣服已經濕透了,臉上的汗液滴到桌面上,浸濕了試卷。
“聰明的人還在堅持,愚蠢的人已經躁動不安。”胡子豪瞄著杜青林竊笑,可是杜青林一點也笑不出來。
“哇塞,你的臉比關公還紅!”他感嘆道。
“有嗎?有嗎?”胡子豪拿出他那珍藏已久的小面鏡,這暴露了他極具磁性的聲音。
其他人壓根說不出話,他們熱得像一條死狗,恨不得把舌頭吐出來。
“不行,我不行了,我要睡了,我倒下了,啊,我死了。”
杜青林走了,他走的時候很是安詳。
就在他快要沉入夢鄉的那一刻,突然,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涼將他喚醒。那是沙漠里的綠洲!火山巖層里的清泉!
“啊~舒服!”
他美滋滋地感嘆,卻聞到一股刺鼻的氣味。
“啊啊啊!這是什么?我頭上是什么!什么鬼!?”杜青林慌張地發現,他的頭部全是這股味道,很快這個味道逸散開來,弄得全班到處都是。
“風油精。”
“風油精?”
“是的,我在你的太陽穴、風池、印堂以及膻中都抹了點,這樣你就睡不著了。”
杜青林看到陳冬生手里拿著一瓶綠色玻璃裝的藥劑,感覺有點不對勁。
“那你為什么自己不涂?”他問道。
“因為你是最困的那一個,我們其他人,只需要聞一聞氣味即可。為廣大民眾服務,杜青林,你是我們的榜樣。”陳冬生朝他豎起大拇指。
杜青林傻傻一笑,他還是第一次被天才稱贊,可是當他轉過頭的那一刻,內心無比的絕望。
“杜青林!你身上什么味道!?”
“杜青林!給我滾出去!熏死人了!”
“快!把杜青林趕出去!拖走!拖走!”
一群男同學將他連人帶椅子一起抬走,包括陳冬生在內,將他關進名為“廁所”的監獄。
“陳冬生!我饒不了你!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