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冬生一時不知說什么好,他太激動了,激動得把自己的名字說了兩遍。
面前這位張三兵先生就是帝中二層樓的看門人,歷屆帝中看門人都有自己的絕活,像院長畢書華和副院長阮回山都當過看門人。
所謂看門人,處江湖之遠與廟堂之高的分界點,也有人把這項職位稱之為“中間人”,帝中里的事不管,帝中外的事也不管,唯一就管那些從帝中踏入外面的學生,可以理解為“紀檢部超級部長”。
阿夏夏說她爺爺說過一句話:“這個世上沒有真正的妙手回春,除了自和。”
“自和?”陳冬生聽說過這個詞語:凡陰陽自和者必自愈,這也是中醫里面最大的奧妙。
阿夏夏搖了搖頭:“一語雙關哦!”
原來,這位張三兵先生字自和,學名為“張自和”,比畢書華院長和阮回山副院長低一輩。他曾經是西醫手術大夫中的佼佼者,但是后來發現手術中的種種弊端,比如癌療時容易復發、轉移,于是他潛心研習中醫,拜訪全國各地的名老中醫,最后拜訪到帝中門下。
曾經一段時間,畢書華與阮回山相繼成為他的老師,就此,這位張自和前輩成為了初代十杰之一。
然而畢書華院長竟對他的贊譽如此之高,不禁令人懷疑。
“如果就醫術而論,這位張自和先生和你爺爺比,誰更厲害。”
“那自然是自和先生了。”阿夏夏毫不忌諱地說道,她說這話時竟沒有半分猶豫。
“他這么厲害嗎?”
“妙手回春誒!什么叫妙手回春,縱觀整個醫學界,沒有幾個人敢稱自己是‘妙手回春’,你看到的這個成語很多來自患者送的錦旗吧。”
的確,陳冬生沒見過什么醫生說自己醫術有多屌有多牛逼,除了那些到處打廣告的騙子。
“自和先生是我們帝中公認的醫術第一人,誰都不能比肩。”阿夏夏繼續補充道,“十年前他向我爺爺學習,十年后乃至今日甚至未來,我爺爺都要向他學習。”
“自和先生治病范圍之廣,從內科到外科,從婦孺老人到青壯年,幾乎你見過的所有的病他都能治,你沒見過的病他甚至也能治。”
“這么神嗎?”陳冬生越聽越興奮,原來這個世上真的有包治百病的人啊!
究其原因,張自和將西醫與中醫完美融合在一起,標本并治,用西醫的手段改變性狀,再用中醫的手段改變內核。將西醫的療效打個比方的話就是:一名Lv1的玩家突然變成Lv100,但是一時間很難適應這種變化,把持不住。而介入中醫調理,能夠很好地控制這種起伏變化,慢慢趨于平和。
陳冬生感到好奇的是,竟然這位張自和先生這么厲害,為什么總是一個人呢?理論上來說,不是應該有無數學生圍著他轉嗎?
“張爺爺不治病了。”
聽到這里,陳冬生感覺心臟停止了跳動。
就好像剛剛燃起的星火瞬間被撲滅了一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想拜他老人家為師對嗎?不過很可惜,他既不治病也不收徒了。”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這是我們帝中的一大忌諱,誰也不能提及,還有你!不許再張爺爺面前提這件事!”阿夏夏的語氣十分認真,聽得出這話并不是在開玩笑。
無奈,陳冬生只好老老實實地完成任務,不做他想。
他拿出針具,問道:“那老頭兒,不!大爺?”
“你還是叫我老頭兒吧。”張自和解開衣裳,躺在長椅上。
“就在這兒扎嗎?”
“對,就這。”
于是陳冬生在報亭內給老人家施針,他選取了內關、足三里等對養生有很大幫助的穴位。
“你這針挺漂亮的哈。”
張自和老人享受地舒展身子,他的身上竟沒有一絲贅肉,肌肉結實,連膚色也很白。
特別是當陳冬生扎到其腳上時,也沒有腳氣菌垢之類的毛病。陳冬生好奇地用手按壓,彈指可吹,像果凍一樣富有彈性。
我去!這老頭養生做的好啊!看上去并沒啥毛病呀?
陳冬生將目光漸漸轉移到頭部,黑發硬實而完整,沒有膿包紅點,更沒有禿塊。
這是五十多歲的大爺?
“別找啦,隨便扎就完事啰,看你的手法不像是做保健的,更像是個搞針灸的醫生,難道你小子是針灸學院那邊的?”張自和閉著眼,咕噥道。
“不,我……”
“他是特招生啊!特招生怎么可能是搞理療的?”阿夏夏找準岔口,及時補充。
“咦?對哦,小子,難道你家是開理療店的?怎么這么專業?”
“他之前剛過了針灸推拿等理療項目的資格考試。”阿夏夏繼續說。
“閉嘴!死丫頭!沒讓你說話!讓他自己說!”
陳冬生趕緊接話:“不是,我是自學的。”
話音剛落,全場一片死寂。
阿夏夏瞠目結舌,張自和倒是眉開眼笑。
“難得啊難得,現在自學中醫的人已經不多了,你是感興趣呢還是怎么的?”
“不,我爸生病了,所以我想學好醫術回去給他治病。”
“什么病?”
“癱瘓。”
張自和猛然一怔,扭頭瞪向陳冬生:“你確定是癱瘓?”
陳冬生點頭。
“你傻嗎?任何一個有常識的醫生都知道這病幾乎不可能治愈。”
“但是您也說了,是‘幾乎’啊,但凡有一點可能性,我也要把我爸治好!”
張自和盯著陳冬生那堅毅的眼神望了幾秒,回頭嘆了口氣:“年輕真好啊,曾經我也有個學生像你這樣充滿斗志,那是我喜歡的學生,也是我唯一的學生,不,他更像是……我的孩子。”
說著說著,張自和臉上露滿愁容,往事慢慢回首,心中頓時泛起陣陣漣漪。
“他,他叫什么?”陳冬生忍不住問道。
“醫鬼。”
“醫鬼?”
“對。”
“醫治生者,是為醫生,他叫醫鬼?莫非他醫治死者?”
聽了陳冬生這個說法,張自和捧腹大笑:“死者都死了還醫個屁啊!不過你這說法倒是很有意思,其實也差不多,他現在的醫術應該已經超過我了吧。”
“那醫鬼這個稱呼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這一生,醫治過無數人,但唯獨治不好我那位學生。我以為我治好了他,后來發現,我醫得了他的人,卻醫不了他的心。所以,他變成了一只穿行于這人世間的惡鬼。”
一道晴天霹靂從城堡上空驟響,黑色的烏云漸漸籠罩整片天空。
后來陳冬生才明白“惡鬼”的真正含義:醫生可以救治生命,但反其道而行就能成為世上最可怕的殺手,因為他們清楚地知道殺死一個人所有的秘訣。
醫鬼,已經殺了數不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