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門關外,是一望無垠的戈壁沙漠。
廣漠杳無窮,
孤城四面空。
馬行高磧上,
日墮迥沙中。
黃沙漫漫,沙崗毗連。
魏延率領唐軍進入大沙漠已經有八天八夜了,順著許岳逃跑時留下的痕跡,一路向西緊追不舍。
由于在玉門關為準備出關而耽誤了一點時間,魏延與許岳兩軍之間大約相距了半天的時間,兩軍都在拼命趕路,這是一場生死的較量,更是一場毅力的比拼。
“魏將軍,將士們都渴得不行,有些士卒已經堅持不住了。”韓鎮來到魏延身邊,張了張干裂的嘴唇,聲音嘶啞地對魏延說道。
魏延看了看西墜的落日,轉頭對馬岱道:“找一個背風的地方扎營,再殺三百匹戰馬。”
帶來的水在三天前就喝完了,這兩天,為了給將士們補充水分,魏延已經殺掉八百多匹戰馬了,將士們將馬血裝起來,一人一口省著點喝,勉強堅持著趕路。
扎營之后,每人喝了兩口馬血,生吃了幾塊馬肉,然后,魏延把馬岱等幾員將領叫到一起議事。
“馬將軍,還有多久可以走出這片沙漠?”斜躺在沙坡上,魏延語音沙啞地問馬岱道。
“快了,將軍,約莫再有一天路程,就會經過一片綠洲,綠洲里有水源。不過,這對我軍來說是非常兇險和不利的。”馬岱盡量節省著力氣,輕輕地說道。
大家都知道馬岱所說的“兇險和不利”是什么,只有肌肉長到腦殼里的韓平不甚明白,甕聲甕氣地問道:“有水源不是很好嗎?喝了水,有了力氣,還有什么風險?”
馬岱苦笑了一下,聲音嘶啞地低聲解釋道:“韓二,我的意思是:許岳的人比我們先到綠洲,他們先喝到水,先有了力氣,然后在水源邊構恐防御陣地,等著渴得半死的我們去搶水喝。如果這樣,結果如何?兇不兇險?”
韓平終于明白了過來,有些無奈地看了看有氣無力的唐軍士卒們,嘆了口氣道:“還真是兇險。若他們喝了水,恢復了體力,恐怕一個能打我們十個!”
一直在旁邊閉目養神的韓鎮,突然睜開眼睛,看著魏延道:“將軍,你說,假如你是許岳,你會怎么做?”
魏延一怔,仔細地想了想,盯著韓鎮道:“韓大,你是說,他們可能會在沙漠中與我們決戰?”
韓鎮點了點頭道:“剛才馬將軍說的情況還不算太兇險,因為我們有戰馬,可以提前半天殺馬飲血,喝夠了馬血有了力氣之后,才進入綠洲與許岳搶奪水源。這樣雖然比不上歇息了半天吃飽喝足的許岳賊軍,但憑著人多和精良的器械,未償沒有一拼之力。”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韓鎮感覺嗓子在冒煙,魏延將自己的水袋丟給韓鎮,韓鎮輕輕地呡了一口馬血,接著說道:“在沙漠里,我們一般都是牽著馬走的,因為馬也沒有水喝。但是,假如我是許岳,我會多殺些馬,給百余匹馬喝馬血,等這些馬有了力氣,我會派出一個小隊,騎著這些有了力氣的馬快速趕到綠洲去取水!”
“啊,許岳真會這么做嗎?”原本半躺著的眾人,全都坐了起來,驚訝地看著魏延和韓鎮。
魏延點了點頭道:“許岳很狡詐,完全可能這樣去做。這樣他就可以讓自己的將士們喝了水,養足了力氣,來突襲毫無準備的我們。在這漫漫黃沙里,將脫水脫力的我們全部干掉!”
“那我們該怎么辦?”韓平也明白過來了,驚訝地問道。
魏延站起來,說道:“立即停止休整,趕快殺馬飲血,直到所有人飲夠為止,每人的水袋里,都要灌上小半袋馬血!”
“將軍,這樣的話,恐怕還要殺掉上千頭馬,我們的戰馬將剩下不到一半。”有個別部將心疼地大呼道。
戰馬是騎兵的兄弟!一次殺掉一千多匹戰馬的命令,讓將士們都心里難以承受,也不愿去執行魏延的命令。
魏延讓親衛牽來自己的座騎大白馬,疼愛地為大白馬理了理馬脖子上的鬃毛,然后在馬的側背壓了壓。白馬便順從地側身躺在沙也上。
魏延坐在白馬身邊,又為白馬撓了撓馬腹。然后,突然將白馬壓在身下,拔出戰刀,一刀刺進了馬的脖子……
魏延親手用皮袋接了馬血。蹣跚著爬到沙堆上,舉起皮袋,對周圍的將士們說道:“如果我所料不差,今天晚上,最遲明天上午,得到綠洲飲水補給的賊軍,便會來進攻我們。
他們會趁我們精疲力竭的時侯突然殺到,就你們現在這個樣子,養足了力氣的賊軍精銳一個可以打你們十個甚至二十個!
我知道你們心疼戰馬,我也一樣心疼。但我們別無選擇!不這樣做,我們所有人都會被殺!
現在,請立即執行我的命令:先殺軍官的馬,再殺士卒的馬,將戰馬殺掉一半!我們不僅要喝馬血,還要就著馬血吃壓縮干糧,養足了力氣,準備殺敵。這是軍令,違令者斬!”
在魏延的這一番解釋下,所有人都明白了形勢的兇險和魏延的苦心,魏延的命令得以有條不紊地執行了下去。
隨即,魏延又將夜間斥候增加三倍,哨探范圍擴大到十里。營地外圍三里之內安排眾多暗哨。將士們人不卸甲,馬不離鞍,隨時保持著備戰狀態。
凌晨時分,白天被曬得灼熱的黃沙已經變得冰涼,溫度從白天的三十多度高溫降到了零度以下。
月亮掛在天邊,清沏的月光倒映著一望無垠的漫漫黃沙,顯得無比的靜謐和遼闊。
“將軍,起風了。”巡夜的親兵推醒剛睡下不久魏延,魏延坐起身來,晃了晃頭,讓自己清醒了一下,然后對親兵道:“傳令下去,叫醒所有將士,小心不要被風沙埋了。”
一眾親衛得令,連忙去各帳傳令,讓各帳哨兵把睡著了的將士們全部喚醒。
連續這幾天晚上,每次到了后半夜都會起風,因太過疲憊而被風沙掩埋的士卒已達二百多人。
不過今晚大家都喝夠了馬血,吃了營養豐富的壓縮干糧,應該恢復了幾分力氣。
“希望今晚不要再有士卒被風沙掩埋了。”魏延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走出帳篷察看。
風有點大,沙粒抽打在臉上像針扎一樣刺痛。沙丘在不停地變化著形狀,靜謐了一天的沙漠好像一下子活了過來,周圍的一切都在流動和轉動。
馬岱和韓鎮韓平也走出了帳篷來到魏延身邊。
“你們說,許岳此時在干什么?”魏延有些擔憂地看著西邊,隨口問了一句道。
韓鎮道:“如果我是許岳,一定會選擇在這個時候發動進攻。”
“噓,別出聲!”馬岱突然出聲,阻止了正要說話的魏延。
馬岱豎起一對煽風耳仔細地聽了半晌,又用鼻子仔細地嗅了一會兒,驀地回頭對魏延說:“風中隱隱有廝殺聲,而且有血腥味隨西風吹來!”
大家都已經多次驗證過了馬岱的這種敏銳的聽力和嗅覺。這是生長在西涼的馬岱,多年來在生死之間練成的本事。
血腥味來自西邊!
西邊,正是許岳可能來襲的方向!
魏延心中一沉,派出的斥候可能已經遭到了許岳他們的圍殺!
深夜,沙塵暴。這是最好的突襲時機!
敵人不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絕不會!
魏延相信馬岱的嗅覺,更相信自已的判斷!
魏延撥出戰刀,跳上旁邊一個沙堆,大聲喊道:
“立即傳令,所有人備戰!有馬的騎兵護著兩翼,沒馬的步兵列空心方陣!動作要快,敵人馬上就要來了!”
營地里立即亂了起來,軍官們粗暴地吆喝著,拳打腳踢地叫醒各自手下的士兵,帶著士兵們趕緊備戰列陣。
大家都知道這一戰的兇險,知道情況緊急,半點都耽誤不得。
果然,沒過多久,漫天的沙塵中,一支裝備精良的軍隊如幽靈一般冒了出來!
二千騎兵在前,一千步兵在后,正是許岳的三千曹軍精銳!
狡猾的許岳果然如魏延所預料那樣,派出一個小隊親兵騎著喝了馬血的馬,去綠洲取回了水,待手下將士吃飽喝足,養精蓄銳之后,回頭來尋魏延的唐軍決戰!
許岳的的軍隊是順風而來!
風沙中作戰,敵我雙方所處的方位非常重要,甚至直接決定著戰局的勝敗。
因為迎風做戰,風沙會吹進戰士的眼中!被風沙迷了眼,就只能等著被敵人殺死!
狡猾的許岳,正是選擇好了這個最佳的時機,順風而來。
“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這句話,適用大多數戰場,卻不適用于沙漠中風沙里的廝殺,在這里,只要占盡地利,便足以奠定一場勝局!
如果不調整交戰方位,魏延的唐軍必敗無疑!
看了看敵軍出現的方位,魏延嘶著嗓子大喊了起來:
“我們迎風作戰,風沙會迷著我們的眼晴。傳我命令:騎兵從兩側散開,迂回攻擊敵軍兩側,不要再管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