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元宵過后,姬玄和零兒的關系改善了很多,不再是以前兩人相見一副陌生人的情況了。
同時,姬玄和鬼無垢的關系差了許多。事實上兩人的關系就沒好過,只不過鬼無垢對姬玄的態度更差了。
或許是零兒修行時間尚短的緣故,她飲食的習慣沒有完全改變,依舊時不時拖著兩個人品嘗她做的菜肴。
姬玄記得自己好像也用了一年多才完全斷絕飲食,事實上他修行半年后就已經不需要進食了,但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不吃點什么就會感覺不對勁。
零兒現在同樣來到這個點上,有時幾天不吃飯也沒事,有時一天三頓不少,這時也是三人見面聊天的時候。不過,大多是零兒問鬼無垢修行上的問題和一些地界風土人情,姬玄在一旁閉目自修。
“你說你那么努力有什么用?我十三歲被師尊帶進宗內,短短五年就有如此修為,你真以為這些是苦修得來的?修士財侶法地缺一不可,你在這里修行一天不抵地界一月,你還覺得你的努力有意義嗎?更不說有人得了天材地寶,短短幾年登仙而去,所以你應該找個宗派加入,既能有庇護,又有資源分配,這豈不是比你一個人強的多?”
餐桌上,鬼無垢對著閉目修行的姬玄喋喋不休。
一邊的零兒默默吃著飯,對這樣一副場景習以為常,只是眸光不時在姬玄和鬼無垢身上打轉。
“老大,我就不懂你為什么每次吃飯要叫上他,你看他可曾動一下筷子?這家伙根本嫌老大做的飯菜難吃,而且還影響我的食欲,下次能不能別喊他了?”
鬼無垢得不到姬玄的回應,又對著零兒抱怨道。
零兒笑盈盈道:“你們可以較量一下,誰贏了我就聽誰的。”
姬玄依舊不為所動,鬼無垢卻打了個哈哈道:“都是斯文人,打什么架啊?”
“你看你,動手不敢話又多,我看以后吃飯不叫你才對。”零兒眉梢蘊冷不滿道。
鬼無垢吶吶無言,又不知如何反駁,心里面他真有點怵姬玄,姬玄滅了朱鵬的那一劍現在還時不時在他心里重演,不過哪怕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姬玄是如何做到的。
沒了鬼無垢的抱怨聲,桌上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零兒安靜吃完后說道;“我吃好了,先走了。”
姬玄睜眼同時離開,獨留鬼無垢一人看著滿桌殘羹凌亂。
……………………
丁酉年,二月初八,驚蟄。
一聲春雷響過,春雨淅瀝瀝的落下來。洛城籠罩在輕紗樣的雨霧里,清新,濕潤。
姬玄一身白衣走出房間,幾乎是同時零兒打開房門出現在姬玄視線之內。
零兒身著青色長裙,上繡水色云紋,在雨霧中顯得有些許的迷蒙和飄逸,映得她晶瑩如玉,如新月生暈的臉頰更加嬌艷。
兩人相視一眼,默不作聲的一起出了門。
街道上行人很少,偶爾遇見兩人都是臉色一變遠遠躲開。
任誰看見有人行走在雨幕中滴水不沾都會覺得詭異,更何況城中這些日子的風向很不對。自七天前城里來了一個中年道人后,整個洛城就不對了。
“你對出現的那人怎么看?”零兒輕聲問著身側的姬玄。
姬玄沉默了片刻,才一臉平靜回道:“來人自稱來自紫陽洞天,清虛道德真君門人,這輩分大的嚇人啊。”
“是啊,因為這個名號我把封神榜都快翻爛了,不過我總覺得鬼無垢對我隱瞞了一些東西。”零兒蹙眉道。
“他本受你挾制,有所保留很正常。我關心這人真像鬼無垢所說是來布道天下的嗎?我來洛城途中也見過幾個傳法人,他們無一不是擇優而取。城中這人竟然沒有任何條件不分老幼,不分優劣全傳下法門。來了七日,講法七日,那地方已經水泄不通了,這樣的人和那些下界之人不符啊。”
“一會瞧瞧就知道了。”
在交談中,兩人似慢實快的來到了中心廣場處,這里黑壓壓一片人端坐在地上,廣場周邊建筑內同樣擠滿人,估計城中有十之一二的人匯聚在此。
廣場中心處,一個巨大噴泉前,一個身材精瘦,束發盤髻,芒鞋黑袍,手執一柄拂塵的中年道人正閉目盤坐在那。
姬玄看了一眼心情沉重的吐出了兩個字:“煉虛。”
中年道人身體隱隱與這方世界有些隔閡,與這里似乎格格不入,這樣的人姬玄見過一個,無常法界的梵空。不過這個中年道人比梵空更加可怕,這方世界已經快容納不下他了,是一位近仙的存在。
此刻道人雖然閉口不言,但是卻有陣陣道音在眾人心里響起,那是一篇經文,闡述具體修行真意,依法就可吸收天地元氣,曰月精華。
姬玄默默聽了片刻鄒起眉頭,他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似乎這人是真的在布道天下。
看了零兒一眼,見零兒也搖了搖頭,他最后看了一眼道人就和零兒離開了。
兩人沒有發現的是道人同樣看了他們一眼,他睜開的雙眸空洞,迷茫。
是夜,姬玄獨坐在床上靜修,不知何時耳邊突然有了一些囈語,這囈語初時很微弱,漸漸卻直入心底。
“一心入道,唯心唯我,萬物隨心,心氣相合,望我獨神,心神合一,天地在心…………”。
“不對。”姬玄猛然睜開眼細細傾聽,卻發現沒有任何聲音,他疑惑道:“我明明記得內容的,怎么一睜眼就忘了?”
這一夜除了一開始的情況再無異常,姬玄也沒在意。
但詭異的是之后每當他自修時都會有這樣一個聲音在,更詭異的是每次他從入定中清醒就會忘了內容。
為了這事他還特意找零兒問過,可零兒說沒有聽見任何聲音。
姬玄覺得自己出問題了,這問題他說不上來,只是覺得自己走神的時候越來越多,哪怕是在自修中也會時不時走神,那可是在深沉入定中啊。
如此過了半月左右,姬玄覺得自己的狀態越來越不對,已經不僅僅是走神那么輕了,而是自己無論做什么下一秒都可能陷入那個詭異的聲音中,而一旦清醒就會瞬間忘記。
這天晚上零兒又叫姬玄吃飯,姬玄吃了幾口就閉目自修,可是短短的時間內被詭異的聲音打斷幾次。
席間,姬玄看到鬼無垢莫名的眼神他的怒火瞬間就起來了,臉色很難看的低吼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零兒驚詫,她從來沒看過這樣的姬玄,原本溫和有禮的俊美少年變得像只野獸在咆哮。
鬼無垢露出嘲諷的笑容,道:“是不是時常聽到什么,又想不出內容?”
“你果然知道。”姬玄站起來,傾城劍無聲滑出袖口出現在他掌心。
鬼無垢看到這架勢立馬跳了起來大聲喊道:“不關我的事,是你自己找死去探了那人的底中的招。”
姬玄停下腳步低沉道:“城里道人有什么問題?為什么我和零兒一起去的,就我出問題了?”
這時零兒也察覺不對,先是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鬼無垢,又一臉關心的望著姬玄。
“那人叫南真,是清虛道德真君門人沒錯,不過是曾經的,他早已是一個棄徒了。知道他多大了嗎?他已經五百多歲了,卡在真仙的門檻上整整五百年了。”
“我不想知道這些,我只想明白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姬玄有些煩躁道。
“地界不知從何處流傳出來的一篇詭異法決:心真經。顧名思義,法決是修心的,依此法修行可煉得唯一真心,天地唯我心。哈哈,是不是很霸氣?”
“但是修行心真經的人最后都會走上同一條道路,迷失在自己的心靈世界中出不來。同時心真經還有另一個名字,心魔經,修了它好像困在自己的心魔中出不來了。”
鬼無垢一臉微笑,似乎看到姬玄倒霉他很高興。
“為什么零兒沒事?”姬玄又問道。
“所以說這心真經邪啊,有的人能聽到,有的人聽不到,像是能自己擇主一樣,很不巧的是你聽到了。”
“既然這法門如此邪門,你們地界就沒人想要毀了它?他為什么要傳下去?”
“一法傳一人,你真以為南真在布道天下?他只是在找能聽到心真經的人而已,而且每次只能傳一人,找的也是凡人,誰會為了一個凡人和近仙的存在對抗?沒人知道他為什么找上了你?只知道修煉心真經的人除了南真都死了。”
聽到這些姬玄眉頭緊鎖,在餐廳中靜靜踱步,很久后他又問道:“解決方法呢?”
“很簡單,你再找一個人傳下去就行。”
“不對,我都不知道具體內容怎么傳給別人?”
“以你現在時不時走神的情況來看,你很快就會知道了。我奉勸你一句,別自己找死修行,曾經有很多人不信邪試了試,結果他們肉身完好,元神全都枯朽而亡,唯一活著的人就是南真自己。”鬼無垢悶聲悶氣的說著,好像很不情愿把解決方法告訴姬玄。
這天之后又過了三天,姬玄清醒時終于知道心真經的全部內容了,可他想放棄的時候卻遲疑了。
鬼無垢說過心真經是修心的,藏天骸也讓他找到自己的心,如果直接修煉心真經豈不是一舉兩得?
可是除南真外修煉心真經的人全死亡,這又讓他舉棋不定。
“姬玄,你現在知道心真經了嗎?”零兒突然出現在房間中問道。
“是。”姬玄點頭。
“太好了,我現在就陪你找人傳下去,這個城中還是有很多敗類的。”零兒高興道。
看了看窗戶外的天色,姬玄遲疑道:“明天吧,天已經快黑了。”
零兒面現憂色,眸光迷離道:“對我們而言有白天黑夜之分嗎?別修煉,不值得的。明天我陪你一起找人,好嗎?”
看著隱隱帶著一絲哀求神色的零兒,姬玄心中一暖,肯定道:“好,我答應你。”
零兒松了一口氣,撫了撫耳邊的秀發才重開笑顏,“不要騙我哦,來拉勾。”
姬玄哭笑不得和零兒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變,最后看著她活蹦亂跳的離開。
“也罷,作死的事還是別做的好。”
“那可由不得你。”
“誰?”姬玄大喝一聲,耳邊突然響起心真經的內容。
“一心入道,唯我唯心…………。”
一個精瘦道士瞬息出現在房間中,姬玄只覺這人面容有些熟悉,心神剛有所警覺,意識就陷入了黑暗中。
房間中姬玄如木偶般站立,雙眸空洞,無神,一個黑袍道士神情肅穆,嘴里念念有詞,詭異的卻沒有一絲聲音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