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大家不要擠,一個個排好隊依次找這位仙長領取玉幣。”
城主府前的寬闊空地上,零兒眉飛眼笑的指揮著現場秩序。
一個個紅楓城的百姓拖家帶口的排成十二個隊列人擠人的等著領取玉幣,隊伍之長好像十二條兩三里的長龍在紅楓城街道上蜿蜒延伸。
期間,不時有人歡天喜地的領到玉幣離開,但更多的人則匯聚到人流之中。
說話聲,孩童追逐打鬧聲,嬰兒哭鬧聲,這片地域人聲盈沸,聲音之吵雜好像幾萬只麻雀一起嘰嘰喳喳。
昭明一人面無表情的重復著機械系的動作,掏玉幣、掏玉幣,活脫脫由一位天官成了派發東西的仆役。
他自然可以一走了之,但會置應天華的威信于何地?
堂堂五雷院掌院說出的話,他這個做手下的不能貫徹執行,豈不是當應天華在放屁嗎?
至于他自己,有苦處也是暗地里往下吞。
特別是左邊李長樂笑瞇瞇滿臉春風的模樣,右邊零兒笑彎了眼卻始終不離他身上的視線,這些都讓他內心煎熬不已。
這兩人是看笑話不怕事大,專門在此膈應他的。
想他堂堂天庭之仙,大小也是一個掌令使,可直至今日他才發現這仙官還沒一個凡人做的自在,簡直憋屈至極。
日光偏移,夜晚來臨,直至半夜昭明才見眼前隊伍消失,這時他才狠狠松了一口氣。
為了發這滿城十二萬多人的玉幣他可是散盡家財,為此還向天上的幾位借了不少。
普通地仙能有個幾千萬玉幣財富就不錯了,他作為天庭仙官,每年俸祿不少,還有點油水。
可就是這樣多的財富短短一下午的時間也已經耗盡,這可是兩億的財富,地界一般普通天仙也積攢不了這么多。
換做沒下天庭之前,這么吃虧的事情他腦袋被雷劈了才會這樣做,可惜自己目光短淺,不知不覺陷入天權之爭,現在只能破財消災了。
只要姬玄一死,這一切都值得的。
昭明扭頭看了這個陪他一下午的女仙一眼,平淡問道:“紅楓城所有人全領了玉幣,連中午圍在你身邊的人都領過了,明天還有人陪你們出城嗎?”
“我知道呀,還是我讓他們領的,俗話說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我可不想讓他們做了王八,所以我特地吩咐他們如果有人免費發錢一定要領。”
零兒幽幽的說著,一雙眼睛眨呀眨呀,看得昭明心慌慌,他是有什么地方忽略了嗎?
一旁的李長樂也是一臉迷茫的看著零兒,現今這種情形零兒何來的從容不迫?
“這要問問大叔身后的城主了,是吧,文城主?”零兒轉身,看向站了一下午,卻好像透明人的紅楓城城主。
文堯年顫巍巍的從李長樂身后走了出來,先是對著李長樂三人不緊不慢的鞠了個躬,這才緩緩說道:“稟三位仙長,零仙子今日午時之后已把契約文書在城主府備過案了,建造行宮一事中午過后就生效了。”
李長樂臉色當即大變,剛準備喝問這事為什么沒通知他,就看見零兒似笑非笑的雙眸,嘴邊的話硬生生被他憋了回去。
這邊昭明也明白過來,臉色一僵,所以他今天一下午全是在做無用功?
零兒從袖中抽出一張契約文書,輕輕道:“事實上備不備案也無關緊要,只是大叔的一席話讓我醍醐灌頂,既然有規則約束著你們,約束著眾生,那么在規則之內想傷害我們已經不可能了。”
晃了晃手中的紙張,零兒又道:“之所以在文城主這里備案,僅僅是因為有了城主大印這張文書才名正言順。因為大叔的一番話,昨夜我可是徹夜把天條律令看了一遍,其中有一條律令是這樣說的:凡修士、仙人差使凡人辦事需取得所在區域城主的首肯,加蓋城主印后方可行事。”
李長樂和昭明兩人突然覺得文書上朱紅的大印是這樣刺眼,刺得兩人眼睛生疼。
“你們在天上時我已經和文城主友好交流了一番,畢竟這種為民謀福的事他也不能拒絕不是?”
零兒對著文堯年友好的笑了笑,這讓文堯年擦了擦頭上不知何時冒出的冷汗,是友好交流了一番,趁著李長樂不在,這個女仙徑直闖了城主府,陣法一展,把懷中一大堆契約文書往他身前一拍。
“用印吧,親愛的城主大人。”
至今,文堯年還記著這句略顯輕佻的話語。
然后,沒有然后了,文書上所寫之事一不害人,二不騙錢,他如何拒絕?
今日拒絕這種天降橫財的事,明日這城中近萬的百姓怕是要造反了。
于是他只能用印,為此這女仙還嫌他身老動作慢,施法短短一刻就把近萬張的文書全蓋了大印。
現今看來不止昭明仙官與這女仙不對付,就連自家福地地仙也與這女仙不對付。
可現今他說什么都晚了,一切已成定局。
但這也不能怪他,他只是個將死孱弱的老人,雖是個城主,但終究是凡人之身,這些事他如何能看出,天上的交談他如何能聽到?
如果不是剛剛這個女仙點明,他還察覺不出有異。
其實真不怪他,怪只怪李長樂根本沒有與他通過氣,不然何故是現今這番情形?
“就算你的契約文書是真的,但今日領我玉幣的人也有簽了你文書的人在,他們既然欺騙于我,自然也該付出代價。文城主,欺騙他人謀得錢財該判什么罪?”昭明眼睛陰沉沉的說道。
“視……視所得錢財的多少罪罰不同,不過今日他們所得錢財應以最大論,當該……該死刑……。”
話落,文堯年額頭陡然冒出一滴滴黃豆大小的汗珠,蒼老的臉龐煞白一片,嘴唇哆嗦。
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這可是近萬的人命啊,如果真殺了這些人他這個城主也當到頭了,別說下輩子大富大貴或者成為修士了,能不下十八層地獄就謝天謝地了。
“呵呵……哈哈……。”
零兒突然輕笑出聲,轉瞬成了肆意的大笑,等到笑聲停歇,她眸光犀利的瞪著昭明一字一頓的說道:“昭明昭大人,你是在說笑話嗎?”
“你……。”
“你什么你,你一未與領玉幣之人簽訂契約,二未規定留城時間長短。凡留在紅楓城者每人可得三千玉幣,沒有契約文書這城中百姓想遵守就遵守,不想遵守就不遵守,不然你當我手中的契約文書是假的,你當天條律令是什么,是你嘴里的屁嗎?”
零兒把手中的紙張用力拍在昭明的胸口。
噔噔噔!
昭明氣得一連倒退三步,抓住這文書用力一撕厲聲道:“欺騙仙人罪加一等,文城主你還不召集府衛實施刑法?”
“老朽……”,文堯年哆嗦著說不出話來,身體顫抖的仿佛下一刻就直挺挺倒地。
“這樣的契約我還有九千一百六十五份。”零兒微微一笑,然后衣訣飄飄逐漸遠去,但幽幽的聲音卻傳入了昭明三人的耳里。
“這事他敢做嗎?做了這滿城有半數人就站到了我們這邊,誰還沒有個親戚朋友,七大姑八大姨的?你們今日敢做下這事,明日我就敢打著為他們親人朋友報仇的口號帶走半城人。”
“想明天無一人隨我們出城,你們只剩一個辦法了。”
“殺光這全城十二萬七千六百五十一人吧。”
“噗通”,文堯年一屁股坐在地上雙眼恐懼的看著夜空下紫色的背影。
“這是一個魔女啊。”李長樂低語出聲,現在他懷疑與姬玄作對到底對不對了,特別是有這樣一個女子在姬玄身邊的時候。
“大人,趁著天明還有兩個時辰,我們可以讓全城人補全文書,鬧到最后雙方不過是鬧到地官司里相互扯皮罷了。”天上落下一仙躬身說道。
沒等昭明說話,文堯年突然神經質的大笑出聲:“哈……晚了,晚了,你們只能補全那十一萬人的文書,剩下那九千一百六十五人卻是無論如何不會與你們簽的。”
李長樂臉色一變,把地上撕裂的紙張攝到手中,拼湊好一看頓時一臉苦笑:“可真是算無遺漏啊。”
“凡在元亥678年二月初三至元亥678年四月初三期間違約,當賠償招聘人姬零兒,姬玄每人各一千萬玉幣。如無賠償能力,簽約者當遵守第一千零八則律令,以工抵債,直至償還所有債務。”
想一個普通的凡人償還兩千萬玉幣的債務根本不可能,就算把玉幣換成如意錢也沒幾個人可以做到。
李長樂看著契約上的這些小字苦笑連連,真沒有人注意到這些字嗎?
肯定有不少人看到過,但是只要付出兩個月的時間就可以得到一千玉幣,財富、長生的沖動讓那些人忽略了這些字而已。
“我們也可以選擇同樣的做法,只要逼迫簽約的這些人簽下我們的契約,再有文城主的說辭,我們大可說我們簽約在先,他們在后,最后的結果都是一樣的。”這個剛剛下來的地仙看清契約后咬咬牙說道。
李長樂無語的看著這個一點臉皮都不要的地仙,先不說那些人愿不愿意,就說有哪一個凡人簽了一份三千玉幣的契約后,還敢冒著得罪兩邊仙人的風險再去簽一份一千玉幣的契約?
難道這些人全是要錢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嗎?
這想想都不可能。
這官司就算真打到地官司也是姬玄、零兒勝算大,地官司的仙官再腦殘也不會認為這九千一百六十五人全是要錢不要命的神經病啊。
道理不止李長樂明白,文堯年和昭明都明白,如零兒所說,想要阻止這些人出城只能殺了他們。
但殺了這些人必起仇恨,到時可真要殺光全城人才可阻止任何人出城了。
“這是個死局……”。李長樂輕嘆一聲,把手中契約扔下,身形一閃不見了蹤跡。
城主府門前,文堯年依舊癱坐在地上,昭明臉色變得鐵青一片,而這個下來的地仙久等沒有回應也不發一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