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璋黑著一張臉又回來了,見人不說話,悶頭走回自己的房間里,把門反鎖一頭扎到被子里當起了鴕鳥。
村外小樹林里,某處樹旁,一灘黑色的粘稠物有礙觀瞻,毒氣四散,驚跑無數蟲蟻。
咕嚕……
肚子又響了,劉璋嗷的一聲坐起來,氣惱的捶打肚皮,發出砰砰砰的響聲。
這會不是要拉,而是餓了~
早上吃的那點東西全排干凈了……
好羞恥!好尷尬啊!
唐晶魚半倚在被窩上,端著一碗苦藥湯,仰頭一飲而盡,喝完放在床邊,咳嗽了兩聲。
“怎么樣,好些了嗎?”
二品大員問道。
唐晶魚搖搖頭道:“沒什么大礙了。”
“嗯,這件事你打算怎么辦?”
“過段時間再去找她一趟。”
“還找?”
“必須找!”
二品大員出了一口長氣道:“既然這樣,需不需要我的助力?”
唐晶魚搖搖頭道:“這事兒您不要出面,這是我們玄門之間的事兒,不能動用官府的力量。”
“好吧。”
二品大員點點頭,忽然從懷里掏出來一封書信道:“陛下來信了,北鎮撫司錦衣衛百戶唐晶魚跪下接旨!”
唐晶魚立刻掙扎著起身,強忍酸痛,著里衣下地往一邊衣架上掛著的飛魚服走去。
二品大員全程沒有做聲,眼眸低垂拿著諭旨等著他。
唐晶魚穿好飛魚服,腰間挎好繡春刀,這才走到面前,規規矩矩地行一大禮,道:“卑職北鎮撫司錦衣衛百戶唐晶魚,跪領!”
二品大員挑開火漆,抽出一塊黃絹,照著上面念道:“朕……”
念完后,唐晶魚領旨跪接,這才站起來。
二品大員看著他道:“陛下對你期望甚大,你當加倍努力!”
“是!必不負陛下所托!”
明神宗朱翊鈞,今年十三歲了,自從十歲即位以來,還未親政。
唯一被朝臣記住的便是他賞賜了一個錦衣衛百戶飛魚服,并且恩準其平時亦可穿著飛魚服出入辦公,不拘泥于禮法約束。
這種小事在朝臣們的眼里算不了什么,他們只當這是小皇帝的玩鬧之舉,再說錦衣衛是家奴一般的存在,和他們最大的關系便是敵對關系,沒什么重要舉措還是不觸霉頭的好。
這對其他人沒什么,但在錦衣衛里面卻是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飛魚服那是禮服,只有重大禮儀場合才能穿著,平時都穿斗牛服。
憑什么一個小小的百戶,就能隨時穿著,招搖過市!
唐晶魚于是成了錦衣衛里的另類,上司不待見,同事排擠,徹底成了一個孤臣。
所以,這次奉命到兗州來,他身邊一個可用之人也沒有,只能找江湖上的朋友幫忙。
唐晶魚接完圣喻,脫下飛魚服掛好了,重新躺回了床上,有點咳嗽。
“咳咳,不知我那些朋友怎么樣了?”
“他們都沒什么事兒,都是些皮外傷,你不用擔心他們。”
二品大員沉吟一下道:“晶魚,以后還是和你的這些朋友保持距離的好。”
“嗯,”唐晶魚的態度模棱兩可,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
二品大員見此也不便多說,道:“官銀丟失一案,期限已經不多了,你要早點結案的好。”
“嗯。”
“州府衙門今日遭了賊人,你可知道這件事?”
“嗯。”
“是你安排人做的嗎?”
“是。”
“嗯……知道了。”
劉府。
劉小皮兩人從府門走出來,一起向著碼頭的方向走去。
不多時到了碼頭,看著眼前忙碌的景象,宋立輝由衷地贊嘆道:“好一片繁華所在啊!”
劉小皮說:“自然,這一片是附近最大的碼頭,每天光停靠的大船就有好幾艘!”
他嘴里的大船指的便是那些載貨量噸級的巨船,負責運輸貴重物品。
正在兩個人說話的時候,碼頭邊停靠過來一艘小船,還沒到地方,就聽碼頭上負責導引的人對著甲板上的船長大吼:“把你的船開一邊去!馬上就有大船來了!快點挪地方!”
船長答應一聲,喊著轉舵轉舵,向著旁邊的小碼頭駛去。
靠在碼頭上,船長對著下面喊:“欸!來十個扛貨的,一袋一文錢啊!”
站在碼頭上等活的漢子們,大多數不為所動,有的還切了一聲。
無它,實在是船長太小氣了,一個袋子一文錢,都不夠一個饅頭錢的。
大家都是一滴汗摔地上摔八瓣的苦哈哈,出的是血汗,不能隨便賣了自己的力氣。
船長見沒人理他,咬咬牙又喊:“一個袋子兩文錢啦!”
“切!”
有漢子大聲喝倒彩,引得一群人哈哈大笑。
這其中有一個人一直把這些看在眼里,見沒人響應,咬咬牙站了起來,向著那艘船走了過去。
船長正在發愁,見終于有人湊了過來,正要高興,那臉就塌了下來。
原來這湊到跟前來的男人實在是太瘦了,這還是冬天,那身棉衣服裹在身上,就晃里晃蕩的。
這衣服里的身子骨得瘦成什么樣兒啊!
船長扭頭往船艙里鉆,打算去叫自己的水手來扛包。
湊到跟前來的漢子叫住了他,“欸!船老大,我扛啊!”
船長把頭扭過來,擺擺手道:“不行!不行!你太瘦了。”
這男人急了,道:“您別看我瘦,可我有一把子力氣啊!”
“那也不行!”
船長鉆回了船艙,抱著拳跟艙里的三個人說道:“各位,勞煩各位了,幫我把包扛上碼頭……”
話沒說完,三個人一起搖頭,“不不不!”
“我們不管這個,勞累一路了,只想早點拿到銀錢回家休息!,”
“就是!就是!一路陪著您出生入死已是仁至義盡了!”
“沒錯!”
船長哀嘆一聲,這便是臨時找來的人啊,還是原來的伙計們聽話。
“欸!老崔!啥時候把錢給我們啊!我們可還等著呢!”
“對啊!快著點啊!”
老崔聞言氣鼓鼓地掏出懷里的錢袋,數出來三個人應得的,放到桌子上,不耐煩地道:“拿了快走!”
“走就走!”
三個人也不當回事,拿了錢往外走去,最后一個出船艙的時候還回頭說道:“老崔,下一次出船什么時候?”
“關你屁事!”
老崔心有怒火,說話很沖。
這人也不當回事兒,笑著說道:
“哈哈哈!到時候你別來求我就行!”
“哼!”
人走光了,船長自己扛起一個大麻袋,打算自己來扛!
出了船艙,抬頭去看,發現那個瘦弱漢子還沒走。
見他出來了,這漢子主動蹲下來幫他固定住木板,老崔也不說啥,扛著麻袋走過木板直接放在了頭上,轉身走了回去。
這漢子馬上趁著老崔回去的空擋,雙手一抓麻袋,咬著牙搖搖晃晃地搬開了麻袋。
老崔再出來的時候就看見自己的貨已經放到了一邊,離得水遠遠的。
不說一句話,依舊把麻袋放在板子邊。
等他再次出來的時候,就見漢子喘著氣蹲在那里扶著木板了。
走過木板,這會老崔直接把麻袋放在了那堆上,回過頭來看著這個漢子道:“想掙我這份錢,你就得出把力氣,接下來你去扛包吧,扛一個兩文錢,要是掉水里了你可得照價賠償!”
這漢子一喜,站起來躬身道謝道:“多謝船長成全!”
老崔看著這人面白手細的模樣,問了一句,“看你樣貌,談吐,都跟別人不一樣,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我就是一個扛包的。”
這漢子說完,踏著木板上了船,走的還有些不穩當,但看得出來他已經適應了。
老崔不再多想,往木板頭上一坐,穩固踏板,就等著漢子扛包出來了。
等了一會兒,便見那漢子從船艙里弓著背挪了出來。
老崔不禁睜大了眼睛,只見這漢子在自己胸間腰上各綁了一條麻繩,把麻袋整個捆縛在自己背上,這樣確實不會掉下去了。
他的腰幾乎彎成了九十度,顫抖著雙腿往岸上走!
老崔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你行不行啊!不行就算了!”
他看得出來,這人完全是在掙命,他怕鬧出人命來。
這漢子聞言想開口說話,但一口氣憋在胸間,要是散了就走不動了。
老崔想走過去把麻袋搶過來,卻看見了一雙血紅的眼睛,那雙眼睛里充滿了懇求之色。
老崔站住了腳,躊躇不前,看著那漢子挪到了木板前,整個人趴了下來,用四體投地的方式爬上了木板。
一時間老崔不知說什么好,只能幫他扶住木板,看著對方一點點挪了過來,將麻袋放好,解開了綁繩,坐在了地上大喘氣。
老崔趕緊掏出五枚銅錢來,來到面前,抓過漢子的手,一把塞了進去,“兄弟,你走吧,這事兒我不用你了!”
那料到那雙憋得血紅的眼睛看了過來,“活根本沒有做完,我不能收你的錢!”
說完,漢子氣喘勻了,掙扎著站起來繼續往船艙里走。
老崔攔住他,重又把錢往他手里塞,急急地道:“兄弟,聽哥哥的話,拿著錢走吧啊!”
這漢子卻是不接,看著他道:“君子不受嗟來之食,你可是覺得我可憐?”
說話文縐縐的,老崔瞪大了雙眼,“你是書生!”
這漢子卻不承認,“我只是個扛包的,請您讓我干完活,到時候按件數計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