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李莫愁的眼神，郭少陽在這一瞬間懂了很多東西。
李莫愁在向他展示實力，或者說是展示某種價值。
神墓派出逃一百八十三人，隨著老一輩人物慢慢死去，隨著門中師兄姐們死去，最終把帶領他們逃亡的重擔交到了李莫愁手上，也把神墓派傳承和崛起的希望壓到了李莫愁身上。
她一次次搏殺，最終只剩下了她和郭少陽兩個人。
如果更準確地說是，實際上只剩下了她一人，原來的郭少陽早已死去，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她已經習慣了有什么危險都沖在最前面，所有責任都是她來抗。
但從那次她與‘人屠’朱剛烈與‘血手’公羊青一戰后，郭少陽就開始站到了臺前。
一次次的詭異手段讓她應接不暇，甚至隱隱有些不習慣。
郭少陽好像是經歷了神秘祖師附體后，就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
用毒、治病、煉丹，特別是效果其佳的療傷丹，讓她因燃血秘法受損的身體都能恢復，這已經超出了她以前對這世界療傷丹藥的認知。
二是提供功力的丹藥，以前她也聽說某些宗門有這種丹藥，但絕對沒有郭少陽拿出來的那種丹藥神奇。
最開始的時候還好，只是增加幾年真氣，后面居然出現了提升10年、20年真氣的丹藥，這就讓她感覺仿佛重新認識了這個世界一樣。
既然郭少陽能提供增加20年功力的丹藥，那是不是后面還會弄出提升30年、50年，乃至100年功力的丹藥呢？
一想到有可能出現的這種情況，她就覺得自己無論如何努力修煉，郭少陽好像都能用一顆丹藥解決。
所以，她有了濃濃的危機感。
有什么方法能讓她的價值重新體現？
只有在武技上面突破，而也是在這方面她才有很大的信心。
仿佛是看到郭少陽那震驚的眼神，她非常享受。
看明白了這一切，郭少陽不由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李莫愁平時殺伐果決，但還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而已，她以前的人生經歷也簡單的很。
郭少陽不得不再一次懷疑自己這個前身，到底是哪里有優秀的一面，居然被神墓派給看中收為了弟子，難道就是因為他喜歡挖地洞？
想起自己前身的外號，他不免又看了看李莫愁。
對方以前可是被稱為‘敲骨吸髓’，這個稱號乍一聽可是很瘆人的。
不過自從拿到了‘白象大力丸’的配方后，他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在他們逃亡的路上，能增加肉身力量的‘白象大力丸’被他們消耗一空。
特別是到了最后時刻，他們活下來的人越來越少，危險也越來越大的時候，根本沒有時間給李莫愁配制丹藥，她有好幾次出手在城內搶了藥材就直接吞下了肚。
這其中就包括作為主要材料的動物骨髓，更是被她生吃下肚，弄得當時看見這一幕的江湖人士，都以為李莫愁修煉了什么魔道邪功，對她是又恨又懼。
郭少陽甚至懷疑，自己前身的‘死亡’，可能就與他們最后亂吃東西，被五毒教趁機做的手腳有關。
看著李莫愁那泛著瑩光的皮膚，在昏黃的燈光下更顯白皙，心中也唯有感嘆她運氣之好。
“師姐，碧血丹你完全煉化了？”郭少陽將心中想法拋開，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因為他知道自己服用了碧血丹后，雖然真氣的量增加了，但卻與自己修煉的真氣所能發揮的力量不同。
自己修煉的真氣能發揮出來的力量明顯要強一些，丹藥提升的力量卻要少一些。
而李莫愁的肉身力量明顯比他強一些，而且對方在武技掌控、力量掌控上，都要比他高明很多，所以他想看看李莫愁服用了六轉碧血丹后，力量會不會比他增加的要多一些。
聽到郭少陽突然問這個問題，她的黛眉微微一凝，神色復雜地開口道：“丹藥很好，只是我總覺得有些問題。之前沒有太大感覺，但這次的六轉碧血丹服用后，這種感覺就非常明顯。”
“具體怎么回事？”郭少陽心中一緊，整個人一下就緊張了起來。
神秘的系統，以及系統商城，確實給了他很大的幫助，但也讓他心中一直有根弦繃著。
“具體是怎么回事，我暫時也說不清。但我已經發現了兩點：一是這種丹藥提升的力量，有些虛浮，遠遠不如自己慢慢修煉增加的力量凝實。不過這應該不算什么壞事，畢竟力量驟然提升太多，一時不能完全適應也正常。
但是，第二點就要特別注意了。這碧血丹提升了力量后，我隱隱覺得自己內心好像也有一股殺戮的沖動，仿佛不將心中殺意發泄掉，就有一股郁結之氣堵在胸中。”說到這里時，李莫愁又凝視著郭少陽。
“我懷疑你之前控制不住想要殺人，就是這丹藥的一個缺陷引起的。你對自身力量的掌控度本來就不高，實力再突然增加很多，自然也越難控制這股殺意。”
這已經是李莫愁最近幾天第二次提起關于郭少陽嗜殺的事情。
第一次她是安慰郭少陽，今天再次提起，顯然她是有了自己的發現和體會，覺得事情并不如她上一次說的那般簡單。
看到郭少陽臉色難看起來，她可能也覺得自己太過杯弓蛇影，于是馬上又安慰道：“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擔心，這幾天我也仔細考慮過，并且經過我的嘗試，已經有了克制之法。”
郭少陽這一次又被她給震驚住了。
剛剛還在說有什么隱患，馬上她就說有克制之法，要不要這么神奇？要不要這么厲害？
郭少陽知道自己來這個世界就很古怪了，再有了系統，特別是神墓派的小盾牌居然能讓自己進入其中，這一切都說明著背后有著非同尋常的事情。
他也知道天上不可能只掉餡餅，可能還有陷阱。
只是他現在實力太弱，別說是反抗，就是連窺探一絲隱秘都做不到。
現在李莫愁說有辦法能讓他克制心中沖動的殺意，他自然知道這其中代表著他能得到多大的好處。
“師姐，你有什么辦法？”他急切問道。
“修煉肉身力量，修煉武技，你對自身力量掌控越強，就越能抵抗心中的嗜血殺意！”李莫愁斬釘截鐵地說道：“當你壓抑不住沖動的時候，就把周圍環境幻想成你的敵人。
將那種沖動感帶入到武技之中，修煉武技的時候將自己代入到廝殺場之中，周圍的空氣、一草一木都是你的敵人。
不同的敵人使用不同的力量去攻擊它們、擊殺它們。當你完全沉浸其中之后，你就會發現另一片天地。”
郭少陽看著李莫愁信心十足地說出這樣的話，其周身仿佛籠罩了一層神秘的光暈，讓他都不由自主地點頭認同對方的說法。
“在潼遠縣那次昏迷之中，我雖然對外界失卻了感應，好像陷入到了黑暗深淵之中，但冥冥之中好像有個聲音在告訴我，只要我擊碎那片黑暗，迎接我的就將是一片光明。
我最終做到了，我擊碎了黑暗，看見了光明。也是那一次，我對自己的身體也更加了解。當我恢復行動能力之后，我就感覺這片天地對我的束縛之力好像小了一些。我只要拼命爆發全部實力，就能在這片天地間更自由一些。”李莫愁微微抬頭，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雖然我不知道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但是我知道，武者修煉必須經歷三個階段。
一是力量的增加，讓自己超越普通人；
二是掌控這股力量，成為力量的主宰；
三是打破對自身力量的依賴。
只是我現在還處于增加力量的階段，還不明白第三階段到底要如何做才能達到。
但是，第二階段與第一階段之間并沒有天塹，他們應該是相輔相成的。
你手中有快速提升力量的丹藥，就必須要學會掌控自己的力量，否則，你實力提升的越快，將來失控的危險也越大。”
李莫愁轉過了頭來，看著郭少陽鄭重地告誡道：“以后，盡量不要用毒，與人廝殺的時候盡量使用自己的力量。
幾萬年以來，天下間用毒的宗門無數，但真正走到巔峰的強者，卻沒有一個是用毒高手。
五毒教已經是這天下最頂尖的用毒宗門，但他們卻也只能偏安南州一隅。
就算是唐門，他們也在機關術和用毒之外努力修煉武道，并且嚴格要求門人不能擅自用毒。
毒，可以解決大部分武者，但卻對宗師境高手無用，這就是其局限性。
除非你有信心在毒道之上創新，研制出克制宗師境高手的毒藥，否則……”李莫愁后面的話沒有繼續說，但郭少陽已經明白她的意思。
她話雖然不多，但里面信息量太大，郭少陽一時還消化不了。
不過，最簡單的意思他還是能理解。
李莫愁應該是觸摸到了武道的某個門檻，這是郭少陽不懂的，甚至連馮開山的記憶中都沒有她說的那些東西。
畢竟馮開山能接觸的高手，是不可能用心培養他，否則他的修煉功法不可能那么差。
一個地榜實力的高手，修煉的武技居然是二流水準，還是靠他自己將之修改提升到了一流層次。
而李莫愁則不同，出身神墓派這種大派，哪怕之前修為不高，但接觸到的人、功法，都是一流層次起步。
也許門中長輩某次聊天的內容，就是外面那些人用一生也收集不到的修煉秘法。
就好像剛剛李莫愁和他的聊天內容，就讓他有了重新梳理自己對修煉之路的想法。
黑五也好，馮開山也好，他們一個擅長用毒，對天下間基礎材料認知很廣，但卻沒有系統的訓練方法，最終還栽在了郭少陽手里。
黑五的記憶只能為他在用毒這方面提供幫助，武道修煉可以不用管了。
而馮開山，雖然有地榜實力，廝殺戰斗經驗也豐富，但他早年多是失敗經驗，真正與其他頂尖門派的地榜高手的經歷少之又少。至少他修煉的輕功，就是連系統都不承認的垃圾貨。
否則當初他追殺郭少陽和李莫愁，就不會在沒有馬匹代步的情況下，會消耗那么多真氣。
馮開山只適合以高境界對戰低境界，而且是那種出身普通的低境界。
遇上李莫愁，如果不是有郭少陽拖累，馮開山可能早被她甩開了。
后來真正廝殺的時候，哪怕他實力超過了李莫愁，也沒能達到輕易解決李莫愁的水準。
再看看當初還是極限二流境的李莫愁，可是有過暗殺一流境的記錄。
連李吳德堂堂一個一流境，都不愿意與她正面廝殺。最后找來了同是一流境的幾名老友，才困住了李莫愁，同樣沒能做到快速解決李莫愁。
再看郭少陽自己，他就是一個窮人版的馮開山，當初可以輕易擊殺李吳德帶來的騎兵，但卻被實力比他強的鐵道人一招秒掉。
這樣仔細一回憶，他突然覺得自己差點就走入了一個誤區。
如果不是今天李莫愁提點，他將來最大可能就是從一個窮人版的馮開山，變成一個高配版的馮開山。
“師姐，我要重新梳理自己的武道，黃風堂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咬牙做了決定，郭少陽轉身就離開了小院，牽上了他的棗紅馬。
“一個月后我再回來！”在李莫愁既擔憂，又欣慰的目光下，他恢復了原本樣貌，打馬離開了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