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的酒水生意越來越難做了，誰能想到那群喝慣了黃酒的家伙卻愛上了江南小窖，開始講究起那入口柔一線喉了。
對于生意上的事情，不管是大酒樓還是小酒肆，都是站在統一戰線的，很有一致對外的氣勢。
自家的大餅沒理由教個外來的娘們給分了去。
此事，尤以西口的醉香樓最為積極。
尤其是瞧見自家掌柜鼻青臉腫的回來后就對此事更加上心了，東家大手一揮，言辭鑿鑿的表示不能排斥外鄉人，云出不做那遭人唾罵的腌臜事。出價紋銀百兩要高價聘請那女子來樓里當個釀酒師傅，要銀子給銀子，要地方給地方，財大氣粗到不行。
美其名曰，天下酒水不分家，取其精華去其糟粕，要為酒水營生再創新高。
然后跑腿的可憐掌柜臉上又多了幾道子淤青，屁股還被那個潑辣的寡婦狠狠踹了一腳，這趟生意算是徹底黃了。
拿擔子挑了銀子親手送到人家門上都沒人收，還挨頓打，簡直丟人丟到了姥姥家。
“天下生意天下人做得，怎么就瞧不見人好呢，一間小茶館能搶掉多大生意，這醉香樓氣度未免差了些。”
蘇斂喝了口酒笑著搖頭。
掌柜把菜往桌上一一擺放著，點頭說道：“可不咋地，只不過人家目光看的長遠，那寡婦從茶館做到酒館，再往后做幾年，可不就又是一座醉香樓了哩，自然能教人寢食難安。”
這種話小丫頭向來是插不上嘴聽不懂的，就一個勁的悶頭大吃大喝。徐稚撓著頭，發了會呆目光又不自覺落在了女人抱著的那把劍上。
蘇斂有些好奇：“她還做酒館生意了？”
掌柜上完菜，估計是覺著彎腰說話不方便，肩膀頂了頂，徐稚有些不樂意的站起身給他讓了位置。
蘇斂替他倒了杯酒，掌柜輕抿了一小口，這才說道：“那寡婦手藝可好著哩，五里八鄉的哪個酒鬼不饞她那一口，地界又好，靠著蘇家劍冢一衣帶水更是不缺生意，來往的酒客游俠兒簡直是踏破了門檻。”
“可不就又修了個小酒館么，不大，估摸著還沒我這一半的規模。就是這樣，喝酒的照樣絡繹不絕跟搬家的螞蟻一樣，那就是一條線，斷都不帶斷的，進進出出，小酒館里人總是滿滿當當的。”
“唉，老天餓不死手藝人喲。”
掌柜嘆了口氣，又喝了口酒。
蘇斂替他重新滿上，掌柜連連推脫：“可不敢再喝了，再喝就沒得臉要飯錢了。”
蘇斂笑了笑：“這頓我請。”
滿滿當當的替掌柜又倒上了一杯，這回他總算沒推辭了。
蘇斂笑著問道：“那醉香樓白白挨了頓打就不吭聲了？脾氣這么軟可不像是在云出做買賣的。”
“哪能呢，”掌柜擺了擺手：“那醉香樓東家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哩，能輕易善罷甘休？”
“早都放話出來了，那一百兩銀子就在醉香樓廳里放著，要是寡婦識趣過去取了也便罷了，若裝聾作啞那就要翻臉不認人了。”
蘇斂點點頭：“這才像話。”
掌柜也不見外了，夾了口菜喝了口酒說道：“那寡婦呢，是個油鹽不進的潑辣貨，軟硬不吃。甭看著是個江南來的外地人，可那罵架功夫絲毫不比云出人差，還真個兒就敢去，不過沒取銀子，倒是插著腰在人家醉香樓門口整整罵了一晌午，末了還狠狠吐了口唾沫大搖大擺的走了。”
“當時醉香樓掌柜臉都綠了，差點沒跑去后堂拿菜刀去砍人，被伙計好說歹說給勸住了。”
嘴里塞的滿滿當當的小丫頭艱難的咽了下去，嬉皮笑臉的說道：“這還算好的呢，年前那王二嫂可提著掃帚跑到山上，口口聲聲說著要把那蘇家劍魁的腦袋給敲下來，可有氣勢了，給那劍魁嚇得都沒敢出去。”
蘇斂沒好氣敲了她一個板栗：“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
“就許你說話不許我說話。”小丫頭噘著嘴滿臉的不高興。
倒是徐稚聽得兩眼放光，覺得那寡婦實在是有魄力，愈發認為練掃帚有出息了。
蘇斂吃了口菜，說道：“梁子結下了。”
掌柜嘆了口氣道：“誰說不是呢，這些年頭云出哪個做酒水生意的不得瞧著醉香樓的臉色，指望著他丟點剩飯剩菜下來接著過活，過了一時嘴癮后頭可就有的麻煩咯。”
“也就是接著蘇家劍冢的光，那醉香樓才收斂了些。”
徐稚有些不服氣，他最瞧不得仗勢欺人的做派，瞪著眼說道：“朗朗乾坤，陽天白日還能做那殺人放火的勾當不成？酒館靠著蘇家劍冢，蘇斂前輩身為劍仙，豈能容許那些宵小之徒在眼皮子底下為非作歹？”
掌柜瞥了他一眼：“你歇歇罷。”
徐稚哼哼了兩聲，抱著掃帚站在一邊沒說話。
蘇斂倒了杯酒，笑道：“做生意的又不是江湖兒女非得要打打殺殺快意恩仇，鬧到府衙去還不得被捉起來？想惡心人有的是法子，想要區區一間小酒館做不成生意，可實在太簡單了。”
掌柜點頭嘆道：“小哥看得分明。”
酒足飯飽，蘇斂起身結賬，掌柜是個講究人，有一算一的扣去了他的那份酒菜，笑呵呵的送了幾人出門。
徐稚收拾著碗筷，沒有什么殘羹剩菜，幾人吃得很干凈，尤其那個漂亮的豐腴女子，食量很驚人。
就是非得等到那小哥吃完后才肯落筷這一點讓徐稚很有些莫名其妙。
掌柜算盤打得啪啪響，又算了一遍賬，然后數了數銀子，撿出幾枚碎銀丟給徐稚。
徐稚疑惑問道：“咋了？”
掌柜伸了個懶腰往里走去：“以后別成天拿著個掃帚在店里揮來揮去了，灰塵大的要死，嗆人。”
徐稚撓了撓頭，嘀咕了一句莫名其妙，不過有工錢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連帶著刷鍋洗碗的事情都顯得讓人快活了不少。
他沒打算再買劍，心里都尋思好了，先攢盤纏。
劍，遲早都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