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得我？”
馬龍面容一絞，原本強作鎮定的眼神中涌現出了幾分緊張。
他與塞留斯雖然都神色如常地完成了虛假的自我介紹，但觀察細致之人會發現，馬龍的手此刻正不由自主地在褲兜中抓來抓去。
他才來到此處不到三天時間，知道他能被稱呼為“馬龍”的，除了科西亞公爵方面、“蟲巢”的各級成員們和少數“浮士德”成員之外應該沒有別人……
而艾伯特一見面就亮出自己知道馬龍身份的事情，若不是處在盟友陣營的互相暗示，就極有可能是敵人不懷好意的威脅！
而馬龍很確信，他并沒有見過這號人物……他趁著與艾伯特打招呼的工夫打量了一遍艾伯特的外觀和衣著，確認了這位褐發蓬松，身著金邊禮服大衣的囂張青年此前并沒有給自己留下印象。
“吾名海因茨，平常只是做點木材生意，之前和艾伯特有點交集，就在這順手和他‘殺了一盤’。別太在意艾伯特，他只是比較，呃，讓人沒法猜得透。”
之前與艾伯特對弈的那位紅臉中年男子對著馬龍爽朗一笑，右手摸了摸自己稍高的發際線，趕忙補充道：
“其實，我們只是早上碰巧見到了你一面而已，不必在意什么。”
早上？那個時候他會被其他人觀察到，并且知道名字的場合，只有市政廳的那次召見……
這樣看來，如果他們專門提到“早上”，就說明他們至少是在暗示“自己人”的身份，不必對他們抱有過高的警覺……
馬龍剛勉強放下心來，就聽到他身旁的塞留斯語帶驚訝地問道：
“您難道就是那位之前在學院連跳三級的……艾伯特學長？我們學級可流傳了不少關于您的傳說。”
艾伯特聽聞此言，只是冷笑一聲，用帶著白手套的雙手整理了一番自己的領結。
“他們肯定無法理解……對，我確實是，但這并不能說明什么。你看我現在，也不過是到處混飯吃為生，如果你們想指望光靠書本那點知識就能混到飯吃甚至加官進爵，還是算了吧。”
“你也是奧爾丁學院的學生？看你的年紀，你現在在讀第二學級？”
“我之前……因故退學了。”
塞留斯的左手顫抖著捏了捏手中的無以太世界冒險記，本來漆黑剔透如黑色鏡面的瞳孔之中，浮上了幾絲渾濁。
“我的家族中出現了一些變故，我只能放棄學業，尋找工作養家。”
然后你就找到了這份秘密警察的工作……小說都不帶這么寫的吧……
在為塞留斯無故輟學的命運感到悲傷之時，馬龍想到他們現在的處境和職業，不由得產生了一種絕地中的黑色幽默感。
不過按常理推斷，像塞留斯這樣有些奧術天賦，有至少“精煉級”的實力，出身正常的良民，在奧術部隊，城鎮守衛或是“浮士德”那里找個工作不應該很輕松么？
類比現實，他就是一位本科輟學但掌握了不少實用技能，簡歷沒有污點的人，不說進入中產階級，在小公司小企業那里混份工作也不會太難，怎么可能單純為了養家就去黑社會當臥底了呢？
或許，他走上秘密警察之路的理由并不止于這些……馬龍飛速完成了自己的初步分析，繼續聽著艾伯特對塞留斯的回應。
“哎，雖然可能并沒有實際的意義，我還是會說：聽到這些，我很抱歉。”
艾伯特微微垂頭示意自己的惋惜，轉眼間笑容便重新浮上臉龐，迅速把話題轉移開去：
“話說回來，你們這個棋還下不下？我們今天能連續兩次碰面，不得不說是有些機緣在其中的。如果用霸王加爾賽力克的名言來說，那就是‘這個世界很小’……不來下盤棋，我估計也只能纏著你們討論討論時政了，那恐怕更無聊。”
我們現在倒甩不脫這個天天說著“肯定無法理解”的中二病了……馬龍嘆了口氣，想了想他們現在的處境，沉聲回復道：
“不就是下棋嘛。既然贏了白拿你的獎勵，輸了也沒什么損失，那我何不找找樂子呢？”
確實，按艾伯特的話說，這世界確實小到有點兒不正常。早上碰見的艾伯特與海因茨，之前出任務時結識的歐文都出現在了這次晚宴上，如果把之前只有一面之緣的塞德斯都給算上的話，那就已經有四位熟面孔了，很難想象這不是出自帕斯卡的刻意“安排”。
此刻，就算假裝跟他們完全不認識的尼克萊和伊莎貝爾一同推門進入宴會廳，和艾伯特他們攀談起來，馬龍都不會覺得稀奇。
馬龍坐上艾伯特對面的位置，環視四周，發現那些之前圍觀艾伯特與海因茨下棋的紈绔子弟見棋局已經結束，都已互相招呼著“打牌”、“參觀”、“喝酒”之類的事，四散而去了。
他身旁的塞留斯什么都沒說，只是嘆了口氣，挑了個位置坐下，看似繼續在看書，實則幫馬龍防備著艾伯特的舉動以及其他人可能的闖入。
“這枚‘黑鷹紋章’到底有何功效，值得你拿它出來引誘別人和你下棋？”
馬龍看似不經意地對艾伯特提出了自己的問題，而后者只是揚了揚眉，把手放到了棋盤上，邊思考自己該先動哪顆棋子邊回應道：
“金鷹皇室的分支——黑鷹公爵家族的護符帶有許多與速度與靈活度相關的加持，這枚專門制作的紋章也是如此。它能讓人在大概三個呼吸的時間之內擁有極高的敏捷性和反應能力，不過作為附魔道具，它不能在一天之內被頻繁使用，否則可能就無法維持自身力量了。”
“雖然我從別人那里贏來了這枚徽章，但我這種混吃等死的人并不需要增益戰斗的附魔道具，你們肯定沒法理解。”
馬龍向艾伯特投射的目光已經帶上了完全沒法掩飾的某種煩悶，但他對此全不在意，“呵呵”揚唇一笑，把右腳架在了自己的左腿之上。
“為什么我會這么說？因為在這個時代里，教會信仰和貴族身份都不頂用了，若你只想像我一樣隨波逐流，安心等待別人在你頭上作威作福，自然不需要什么附魔道具——”
“但你如果不甘于此，你會需要一個契機，一個提高自己實力，邁向歷史潮流浪尖的契機。”
艾伯特淡茶色的眼眸中顯現一絲殺氣，右手輕揮，下出了他的第一步棋：
“D2士兵，挺進兩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