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孫子是真敢胡咧咧,渭水一戰你參加了么你,老子明明讓你護送佩玉回去來著,說的跟真事兒似的,還有那什么什么……
此刻小跑堂心中仿佛有無數儒雅隨和的語言在醞釀成型,但終究,都化為了沉寂。
“哎?你怎么了?”說書先生得意了半晌后,忽然發現一旁的小跑堂臉色不太對勁,故頗為關心地問道。
“哦,沒什么,我大概知道為什么了。”
只見小跑堂聞言迅速回過神來,擺了擺手說道。
說書先生聽的莫名其妙,但也沒有再多說什么,而是繼續吃起了點心。
不多時,茶足飯飽,他滿意地打了個飽嗝,看向了一邊仍在沉思些什么的小跑堂,忽然露出了一抹羞赧地笑容。
“嗯?先生有事?”
小跑堂被他的表情弄得有些不自在,隨口詢問道。
“呵呵,也沒什么,你看這書也說了,茶也喝了,點心也吃了,咱們是不是……”
說完他搓了搓手指,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仿佛意有所指。
“哦哦,對對,先生請稍等,我去去就回。”
小跑堂見狀頓時一拍腦門,迅速起身向后廚方向跑去了。
說書先生見狀有些懵逼,也不知道對方這是聽懂還是沒聽懂自己的意思,于是便也之后愣愣地在原處等他回來。
所幸并未等待太久,半晌后,便看見那小跑堂一溜煙地又跑了回來,手上嗨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擺著一個精致的瓷碗,不知道里面裝著什么東西,但卻可以隔著老遠聞見里面散發出的濃香。
“哈哈,讓先生久等了……剛才你說點心吃完了,我才想起來,還有一道我們店最近新研制的特別點心沒叫你嘗過,這不,特地從后廚端來一碗給先生嘗嘗鮮,算是我請先生的,免費。”
小跑堂笑嘻嘻地把碗放到了對方面前說道。
說書人總覺得好像有什么不對,但也沒有多想,既然人家盛情難卻,便恭敬不如從命。
于是他順手拿起了湯匙,好奇地從碗中那一顆顆看上去如珍珠般晶瑩剔透樣子的點心中舀起了一枚,放入了口中細細品鑒起來。
“嗯!妙極,妙極,香軟絲滑,甜而不膩!真沒想到啊,在你們這山野小店里,居然也可以品嘗到如此佳肴。”
說書人淺嘗了一番后,便頓時眼睛一亮,對這珍珠般的點心贊不絕口起來。
“嘿嘿,一般一般,上不得什么臺面。”小跑堂嘴上謙虛,但臉上卻難掩得意之色,只聽他繼續說道:“此物名為南圓,先生可知其中含義?”
“哦?愿聞其詳!”
說書人也來了興致,一邊不停地將點心送入口中一邊好奇地問道。
“呵呵,原因無他,正是取了南北團圓之意。外皮我選用北方特產的糯米粉熬制,而餡料則是選擇了紅豆泥,畢竟紅豆生南國嗎。如此一來,二者兩相結合,便有了一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意味,正貼合了對于南北早日統一的美好期望,也是我偶然間想到的創意。”
小跑堂洋洋灑灑地介紹了起來,仿佛十分滿意自己的創意。
“不錯,不錯,甚好。”說書人發自內心地不吝贊美道,但緊接著便仿佛想起了什么:“不過小兄弟,你可能有所不知,你所期望的事情,已經快有了眉目了,嘿嘿。”
“噢?還請先生細說。”
小跑堂聞言眼睛一亮,露出了殷切之情。
說書人見狀也不賣關子,邊吃邊說道:“自兩年前玉帥和南王在淮水河畔簽立鎮江之盟后,雙邊關系自此便進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緩和時期。首先便是剔除了邊防部隊,兩邊開放了全部的通商和貿易渠道,取消了對于南北交流的限制,說起來,你能同時買到這兩種南北特產的材料制作點心,還得有賴于這條新政呢。”
小跑堂聽得連連點頭,眉目間若有所思,然后便繼續問道:“這倒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大大好事,她們如此行事倒確實也有魄力,但是就不怕遭遇那些頑固勢力的反彈嗎?”
“反彈?怎么反彈?哈哈,你是沒看見那些老牌豪門勢力有多慘。原本政令不通的時候,他們還可以通過倒賣一些南北資材賺些差價,但現在無論是渠道的開放還是關稅的取締,都對他們這種投機行為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有錢大家賺,誰還需要看他們的臉色?而且更重要的,兩岸統一了關于人才選拔的新政,重啟科舉,共用一套甄選賢才的標準,并且著重推行了基層教育,兩年下來也是成果出顯,雖然不能說人人有書讀,但至少那些有識之士,無論是在南或是在北,都有機會得到重用了,世家財閥把持朝政的時代,一去不復返咯!我覺著按照這種趨勢,恐怕用不了多久,南北必將重歸一統。”
小跑堂在一旁聽的目光明亮,連連點頭,心中忽然涌上了一股欣慰的情緒。
她們,真的做得很好。
說書人此時講了半天,點心也吃得差不多了,但看著這小跑堂仍自在走神,好像也沒有要和自己談賞錢的意思,于是終于按捺不住說道:“那個,小兄弟,你看我這也說了這么半天,咱們是不是該……把那個帳給結一下?”
小跑堂聞言頓時露出了恍然之色:“哦哦,對對,先生可是吃好了?”
“嗯嗯吃好了,吃好了!”
說書人見對方意動,便也頗為興奮地搓了搓手。
“那行,老張,算賬吧!”
小跑堂見狀回頭向著柜臺方向喊了一句。
只見那賬房先生聞言也不猶豫,雙手上下翻飛,將算盤打的噼里啪啦直響,顯然干練無比。
并不多時,便只聽得算盤的聲音戛然而止,轉而響起了一道冷漠的人聲:“算好了,五十兩。”
“哎喲,使不得使不得,說兩句書而已,太多了也……”
那說書先生見狀連忙推辭,但眉目間卻是笑開了花兒,心說這店鋪雖小,但老板是真大方,出手就要給自己五十兩賞銀。
然而對面的小跑堂卻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轉頭對那賬房先生說道:“確實多了些,老張,你真沒算錯?先生就吃了幾盤點心而已,哦對,那碗南圓算是我請的,你可別給人算上啊。”
說書先生聞言卻是心下一緊,笑容僵硬在了臉上,頓時明白了之前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