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陳修喃喃一聲,因為筋疲力竭忍不住地癱坐在地,大口大口喘出粗氣。
這一戰,他同樣已經到達了極限。
“按照諾言,我不會殺你。”陳修一邊大口喘息,一邊露出笑容,燦爛的笑容。
“這是第一次。”
太上沉默。
好一會后,他才勉強有了說話的力氣:“道友……”
他聲音沙啞道:“放過天穹宗的修行者吧……”
陳修靜默,然后緩緩地搖頭:“這世界需要一場大變革,既是變革,便不得不流血。”
太上閉上眼睛。
“當然是不可。”忽地,又是一道聲音響起。
這聲音急促而銳利,引得陳修與太上一齊色變,朝著聲音源頭望去。
那是一位穿著黑袍的老人,此刻嘴角露出獰笑,一字一句地開口:“但并非是由你來決定,而是由我來裁處,由我來定奪。”
他從漆黑的夜幕下一步步走來,腳步輕緩,踩著因為方才的戰斗余波而掉落的樹枝上,發出難聽的聲響。
透過月光,隱約能看到他臉上肆意的獰笑、眼眸里猙獰的寒光。
“地岳……”陳修喃喃出聲。
這是一位來自地岳的神祇!
此人實在卑鄙!
他不敢光明正大的一戰,一直隱忍在暗處,待兩人筋疲力竭之后,再來坐收漁翁之利。
黑袍老人露出笑容,目光悠然自得地流轉一圈,最終又落到太上身上:“不止是這天穹宗,還有你,太上,你也得死在這里不可。”
太上躺在地上,發出輕微的喘息聲,眸光里流露出掩飾不住的殺意。
“你在恨我嗎?太上。”黑袍老人臉上掩飾不住地露出笑容,“但恨又如何呢?不曾想到罷?你也會有這樣的一天,這樣躺在地上怨恨憤懣卻無能為力的一天。”
他的笑容越來越森然:“現在……你什么都做不到,只能任我拿捏,我想讓你生就生,想讓你死……你便要碎尸萬段。”
能夠看出,此人與太上之間早有恩怨,這是一位叛逃出天庭的修行者。
但叛逃的原因顯然并非信念不同,而是私仇與利益,他曾是太上的手下敗將,如今再度歸來,憑借陰險毒辣的手段,要將陳修的道友置之于死地。
實在是卑鄙!
一場道之爭,慷慨激昂的決斗,萬眾矚目的對決,竟要以這樣的方式落下帷幕,最終的勝利者骯臟又弱小,他的道勝不過二人、實力也勝不過二人,卻洋洋得意站在擂臺上,高高在上俯視倒在地上的兩位求道者。
太上握緊了雙拳,神色有些猙獰,他想過自己會敗,卻不曾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
這讓他想要咆哮,想要殺人,但最終,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躺在地上,勉強維持著呼吸。
“還有你,陳修。”來自地岳的那位黑袍老人目光流轉過來,悠然自得的落在陳修身上。
而陳修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不必緊張。”黑袍老人露出笑容,“我不會殺你。”
“你是我地岳的貴客,是我地岳的功臣,我如何會殺你?反而要大肆褒獎贊賞,不過在那之前,須得先暫時禁錮住你的修為,再喂你吃下一顆靈丹妙藥,讓你永生永世都逃不出我的魔爪,淪為我的仆從、奴隸。”
“你且放心,待我地岳攻下天庭之后,漫天神佛之位,一定會有你一席之地……便是沒有,讓你做個童子或護法也是理所應當。”他瞇起眼眸,露出笑容,想起那一幕,便忍不住興奮地戰栗。
而陳修依舊面色平靜,一言不發,只是平靜地盯著眼前這位黑袍老人。
后者被盯得有些不悅,頓時冷笑一聲道:“看來你還沒有認清自己的處境!”
語罷信手一揮,一粒翠綠色的丹藥驀然浮現,黑袍老人嘴角露出冷笑,朝著陳修一步步走來。
陳修卻也笑了,他笑得開懷,笑得肆意:“看來這便是你與天幕上那位的差距。”
“什么……”黑袍老者一怔。
陳修抬頭,看向天空,一望無際的遼闊天幕,朵朵烏云漂浮,遮天蔽日。
偶爾一陣風吹過,便顯露出皎潔的明月,散發出溫潤的光。
黑袍老者也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天上有什么嗎?他不明白。
陳修明白。
天上有天。
“耐心還不夠,城府還不足,你與地岳,都是如此。”陳修搖頭,聲音中帶著嘆息:
“我曾說你們永遠不會有戰勝天帝的可能,如今看來,確鑿如此。”
黑袍老者瞳孔微微一縮,隱隱有了些不詳的預感,強自咬牙才鎮定下來,暴怒道:“你這混賬,還敢嘴硬!”
陳修卻是悠然自得的模樣,仿佛并未精疲力竭面對一位神通廣大的古神祇,而是在自家后花園里閑庭信步。
“天地萬物,皆是他的眼目;芥子須彌,盡皆被他洞觀。”陳修喃喃。
“什么?”黑袍老者一怔。
陳修笑道:“天帝的眼目,遍布每一寸土地,這一戰,他如何會察覺不到?”
“只是他比你更有耐心,更有城府,他知道受傷的雄獅依舊是雄獅,不容覬覦。”
“所以他活下來了。”陳修道。
“而你,要死了。”
黑袍老者面色驟然大變。
他警惕地望向四周,防備著一切將要到來的攻擊。
可什么都沒有,寂寥的月夜下,只有遠處的蟬鳴,細微的風聲。
“你這混賬,還敢嘴硬!”黑袍老者看著陳修,目光中滿是暴戾,他終于臨近,抓住陳修的衣衫,要將帶毒的丹藥塞入他口中。
而陳修并不反抗,只是露出笑容,悠然自得的吐出了一個字:“風。”
“風?”黑袍老者一怔。
天地靜默,側耳去聽。
一陣風吹過——
這位神祇的壽命,便就此走到了盡頭。
不止是他,遠方的天穹宗無數修行者無論男女老少,都盡皆身形一顫,被風一吹,便如煙消、如云散。
“風。”陳修露出笑容,他還有未曾施展的底牌,這一術法曾在上一次玉門宗內施展過,耗去了陳修九成九的修為。
太上看著這一幕,苦澀笑了一聲。
“道友。”他問道,“這一術法,可有名字?”
“有的。”陳修答道。
在旁人眼中,他不太擅長取名字,無論專業救世者行為指南,還是專業救世者修行寶典,都被林詢明里暗里取笑了無數次。
不過無論哪個名字,他自己都是頗為喜歡的。
“這一術法的名字,叫做德克薩斯州的龍卷風。”
太上疑惑不解:“這是什么意思?”
陳修瞇起眼眸,露出笑容。
他看著皎潔的明月,無垠的天空,看著那位未曾顯露蹤跡,依舊躲藏在暗處的天帝。
輕聲開了口:“因為我這只蝴蝶,將要煽動翅膀了。”
太上看著陳修的神情,依舊疑惑,依舊不解。
良久之后,他才搖頭將這些疑惑拋卻,長長苦笑一聲,心頭的猜測終于落定下來。
“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