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
長久的沉寂。
然后是一聲前所未有的暴怒大喝:“都愣著干嘛?一群蠢貨,都給我用刑!”
秦山的神色前所未有猙獰,他不能相信有人的心性能堅毅凜然到如此地步,這讓他忍不住回想自己的心腸,而回想的結果,讓他猙獰得暴怒。
他竟覺得自己輸了,哪怕自己是一言便可讓荊衛受盡無數折磨的高高在上者,他竟依舊覺得自己輸了。
而想要贏,便唯有讓荊衛屈服,讓他失去所信仰的一切。
“不……不……”
就在這時,秦山的面色忽然再度一變,他下意識地倉皇后退,眼眸里情緒掙扎。
片刻之后,他才再度抬頭,眼眸里是森然的殺機:“不要用刑,給我殺了他!”
話音一落,幾位獄卒頓時面色大變:“將軍,若是沒有陛下的命令……”
“陛下的命令……”
秦山喃喃一聲,他自然明白這件事,事實上,在他心中林詢是比之荊衛更大的陰影。
但他必須要這么做,必須要將荊衛殺死,必須要在現在。
因為他有預感,荊衛……恐怕當真不會屈服。
如果是那樣的結局,那么秦山的信仰便將崩塌,意志便會潰敗,光是想一想,都讓他覺得心頭郁郁煩躁難以消除。
“他必須要死!”秦山眼眸里迸發出兇光,忽然狠性大發,一把從獄卒手中搶過刀刃,朝著荊衛頭顱狠狠斬去!
他必須要死!
至于那之后林詢的懲罰,他相信自己還有價值,還不至于因為一個無關緊要之人的死便被廢輟殺死,而除此之外,一切的雷霆之怒他都可以承受。
因為荊衛必須要死!
那柄刀的斬勢極快,刀柄泛著森然的寒光,而眼下的荊衛一身靈力依舊未曾恢復,身形被繩索捆縛,動彈不得。
無論心性與意志如何,眼下的他終究只是一只待宰的羔羊,秦山要殺他,畢竟只是一個念頭而已。
但荊衛眼眸里依舊沒有恐懼,他平靜地注視著刀刃落下,此時此刻竟然有某種慷慨激昂的英勇情懷。
一旁的燕山看著這一幕,眼睛里泛出熱淚,但臉上卻露出笑容。
荊衛這樣死了,但他的精神卻比秦山高大無數倍,他死得體面,死得無愧本心。
忽然!
就在那刀刃臨近荊衛脖頸的前一刻,忽然一股巨力襲來,那是所向披靡的靈力,讓秦山的攻擊落空。
“這是……”
秦山呆愣愣的模樣,他的刀已經略微碰觸到了荊衛,以至于那男人的脖頸上浮現出道道血痕,可哪怕在這樣必死無疑的時刻,竟然依舊出現了意外。
他不明白,難道他當真無法戰勝,無法殺死,難道自己當真一輩子都要生活在那個男人的陰影下不成?
燕山與一眾燕使也露出詫然,他們不知道這道攻擊從何而來,也不知誰會伸出援手。
事實上,他們心頭有猜測,只是那個猜測太過匪夷所思,讓他們難以相信。
其實并不難猜,因為他們早便知道,能夠救下荊衛的,除去已經成為太陽的陳修之外,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人。
那便是當今的秦國國君。
聽到急促的腳步聲,所有人都急促抬頭望去。
那是一個男人,穿著一襲黑袍,急促地、快步地走來,他的眼眸里滿是猙獰的殺意,行進之時,便像是一頭猙獰可怖的猛獸,每走一步,都帶起恐怖萬鈞、令人心悸駭然的氣勢。
秦國天子,林詢!
只是如今的林詢有些奇怪,平素時他像是高高立在天幕上,顯得不真實,此刻卻真實得有些令人恐懼,那種撲面而來的森然殺機太驚人。
“陛……陛下……”
秦山第一個反應過來,連忙顫顫巍巍地恭敬跪伏,誠惶誠恐地磕頭,他只當林詢是為自己忤逆他而生氣,因此連忙磕頭求饒:“我方才有些沖動,眼下已經……”
話音到此,忽然戛然而止!
如同野獸般兇狠的林詢已經沖到近前,死死抓住秦山的衣領。
殺機開始肆虐,恐怖之感太過駭人,仿佛一頭擇人而噬的猛虎。
秦山面色大變,他能夠感受到那仿佛要凝成實質的殺機,直到此刻方才明白過來,自己侍奉已久的天子是當真要殺了自己。
甚至就連殺了自己都不夠,似乎要將自己碎尸萬段,挫骨揚灰才好。
他不明白,呆滯地抬頭看去,正瞥見林詢那雙兇悍的眼睛。
“你要對我的朋友做什么?”
令人心寒的森冷聲音,在這牢獄中回蕩,其中的憤怒似乎如同野獸的咆哮一般,極度的怒火燃燒下,林詢甚至忘了以朕自稱。
事實上,他從不喜歡這該死的稱呼,從不喜歡這些繁文縟節。
“陛……陛下……”秦山呆愣愣的模樣。
“我問你……你要對我的朋友做什么!”又是一聲爆喝,林詢死死抓著秦山的衣領,將他像是玩具般提起。
此刻的林詢,已經出離了憤怒。
再晚一刻,只要再晚一刻,荊衛便會成為一具尸體!
光是想到那樣的可能,他便覺得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騰,暴怒與殺機肆意咆哮。
“你喜歡刑罰……是罷?”
林詢看著秦山,忽然揮拳,狠狠砸在他右腿!
驚人的力量迸發,林詢雖然刻意壓制了力量,依舊只是一瞬間便讓他整個右腿崩碎。
鮮血淋漓地迸發,這樣的場面血腥而猙獰,存在某種難以言說的原始的美。
林詢冷笑著取來一塊烙鐵,毫不顧忌地將之按在秦山臉上,旋即再度揮拳,將他的左腿也打成碎末。
接踵而來的劇痛讓秦山凄慘哀嚎地嚎叫出聲,那種疼痛讓他無法思考,無法言語,只剩下如野獸般的嚎叫,以及對于死亡的本能恐懼。
他最喜歡嚴刑拷打,喜歡用各種各樣令人作嘔的手段讓對手屈服,可如今,當這些東西被奉還在他自己身上時,他才真正能體會到那種恐懼與絕望。
“救命……救命……”好不容易抽空發出求救聲,而迎接他的是一片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