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傾活得冷血且自私,他將這看做自己之所以強大的緣由,是某種所謂的“難以到達的境界”。
“或許我的確永遠都到達不了你的境界。”
陳修淡淡道:“但你也永遠到達不了我的境界。”
“我不需要到達你的境界。”
謝傾搖頭:“因為你的境界遠不如我。”
這句話沒有冒著火氣,像是在不帶感情的直述事實。
他也的確在述說自以為的事實,他是來自謝家的天才九階改造者,有這樣的底氣。
只是他的底氣在陳修面前不值一提。
“我也不需要到達你的境界。”
陳修看著這位來自謝家的九階改造者,看著這位讓無數人聞風喪膽的人物,語氣平靜:“因為你的境界一文不值。”
話音落下,林詢與太上頓時有些緊張,陳修的話語已經相當于撕破臉皮,不給謝傾留下一絲一毫的顏面,他們有些擔憂下一刻便將要開戰,暗自做好了準備。
不過謝傾竟未曾憤怒,至少臉上的表情是如此,他的笑容依舊燦爛,悠悠道:“世上有很多人懷抱著與你相同的想法,如此一來,我將他們折磨死的時候才能感受到樂趣。”
“我也殺過許多與你相似的人。”
陳修吐出一口濁氣:“只是殺他們的時候,沒感受到什么樂趣。但這是一件好事,因為我平常的樂趣便已經足夠多,不需要再增加。我不必從殺人這件事本身得到樂趣,因為我不需要。”
兩人臉上笑容燦爛,像是老友相見,一個比一個親切,只是殺意在暗中席卷,浩瀚得令人心悸。
他們是絕不相同的兩種人,在其他人看來都是瘋子,但實際上有天壤之別。
“太古鐘到了。”
終于來到這座小徑的盡頭,安寧靜謐的山林里,有鳥兒在輕聲吟唱,溪水靜靜流淌,像是真的身處山水田園之中。
一個巨大的鐘屹立在正中央,陳修仔細看去,那鐘上銹跡斑駁,看起來破舊。
只是有一種浩瀚深遠的氣息蟄伏其上,讓人下意識覺得敬畏。
那敬畏形成壓迫力,令一些守衛忍不住跪伏下來,便連周風都面色微變,心頭駭然:“太古鐘的力量太過巍峨,不可能有人能敲響七下……“
“若是陳修失敗了,那么我也必死無疑,不行,現在便要思考逃離之法。”
念頭急促流轉,未曾見到太古鐘之前,他還敢賭上一把,可如今真正目睹那種恐怖威能,他才發覺自己不過是在癡心妄想。
太古鐘,絕不是能夠敲響七次的東西,以往一萬余次的失敗者便是鐵證,謝家存在了幾千萬年,也便是說幾千萬年歲月都無人能將之敲響。
數千萬年是何等漫長的歲月?其中多少天驕輩出,煊赫一個時代的人杰都失敗,陳修怎么可能成功?周風先前是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眼睛,如今才霎時間醒悟。
“該怎么才能逃脫出去……憑借我的底牌有幾成希望……”
他急切思索,額頭冒出冷汗,就在這時,陳修忽然有所察覺般轉過頭來,帶著笑親切詢問道:“怎么了?”
見到陳修臉上的笑容,周風焦急的內心忽然變得安定下來,心思流轉,漸漸將逃跑的念頭壓制下來。
“不……我不能在這時候離去……眼下逃跑的把握不到四成……既然如此,還不如賭上一賭。”
他抬起頭來,目光平和,朝著陳詢搖頭表示無妨,心中的念頭也篤定下來:“如果是陳修的話,說不定當真有希望。”
若是初次與陳修相見時,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自己會做出這樣的決斷,可經過不到半日的相處,他便對這少年多了些莫名的信心。
可就在這時,謝傾的聲音忽然悠悠響起:“他剛才是在思考該怎么逃跑。”
謝傾看著陳修,目光悠然:“這便是你的同伴,你不了解他的所有底細,便無法使用,早晚有一天,他會在你背后捅上一刀。”
周風臉色變得煞白,他自認為將逃跑的念頭掩飾得很好,誰知依舊被謝傾察覺了。
眼下該如何是好?若是失去陳修的信任,這場賭局自己便是贏了也不會有收獲,周風抬頭看向陳修,驚訝地發現這少年面色依舊平靜。
“同伴不是用來的使用的。”
陳修淡淡道:“他想要逃跑,但還沒有付諸行動,所以依舊是我的同伴。”
周風心頭欣喜,有些慶幸自己及時收回了念頭,最終做出了正確的決定。
“你蠢得讓我覺得有些可憐。”
謝傾一邊說著一邊走到太古鐘的面前,看著那尊銹跡斑斑的古樸大鐘,目光像是在看著情人,駐足良久之后才道:“開始罷。”
陳修走到近前,凝神觀察這尊太古鐘,其上的每一個銹跡都昭示著歲月的痕跡,古樸巍峨。
謝家存在的幾千萬年歲月里,嘗試著敲響這尊太古鐘七次的,一共有一萬三千二百三十一人,漫長歲月里,成功的一個也無。
而在謝家以前的無盡歲月里,又有多少人嘗試過了?百萬?千萬?
這個數字,陳修無法知道。
但他知道有人成功過,否則便不會有如今的謝家。
“曾經的天驕能夠做到,我便一定可以做到。”
陳修心頭豪氣干云,魄力大得非凡,他的眼眸里涌現出精光,戰意浩瀚地席卷。
這樣的氣勢一瞬之間爆發開來,讓眾多守衛驚得后退,就連謝傾的瞳孔都微微一縮。
“他或許當真能夠做到……”
這樣的念頭浮現出來,便是謝傾自己都忍不住驚訝,他不知為何自己會升起這樣的念頭,這世上絕沒有人比他自己更知道敲響七次太古鐘的難度。
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從這少年身上感受到的一種非凡的氣魄,那樣的氣魄雄偉萬丈,似乎可以伸手握住日月星辰,可以踏過山川河水,可以面對世間最強大的敵人。
“這是個不懂害怕的人。”
謝傾在心中自語,擁有這樣氣勢的少年,定然是一路披荊斬棘走來,從未曾遭遇過失敗,也從不曾害怕過。
“只是馬上他便會害怕了……”
謝傾目光里有些期待:“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