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修額頭,一瞬間溢出冷汗!
他的臉色蒼白,蒼白到沒有血色,眼眸之中,滿是驚駭與恐懼,那只抬起來的腳僵硬在半空中,遲遲不曾落下,也不曾收回。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忽然喃喃,聲音有些沙啞,聽起來似乎遙遙響起在天邊。
“不是方先生,不是方先生……”
章志成聽到陳修的喃喃,禁不住詫異非常,他還從未曾見過陳修這樣的神情,禁不住問道:“什么不是方先生?”
陳修朝著章志成看上一眼,眼神中沒有光彩。
“吸收這九十九座靈陽的,不是方先生。”
終于,陳修緩緩地開口,聲音干澀沙啞:“而是我。”
這句話不對,至少不算準確。
吸收這九十九座靈陽的不是方先生,也不是陳修,而是他心頭的血紅色肉球!那是陳修斬殺妖魔的遺留,自從那頭妖魔身死,那血紅色的肉球便長駐在他識海之中,無法驅散。
事到如今,陳修終于知曉那劇烈的心跳聲是從何而來,那其實并非是心跳,而是識海中的肉球在愉悅地呻吟。
每當進入一座靈陽,識海中的肉球便會在一瞬間將靈陽之中的能量吸收殆盡,這一切無聲無息,只發生在瞬間,因此便是陳修都無法察覺。
“我早該想到……早該想到的……”
陳修喃喃,他早應該想到這一茬,那位方先生雖然強大,可又如何能夠強大到這等地步?靈陽中的浩瀚能量,便是他有再如何恐怖的能為,也不可能在一瞬間全部吸收。
靈陽乃是那頭恐怖妖魔的能量匯聚,浩瀚無盡,巍峨沒有邊際,能在一瞬之間將之吸收的,只有一個人。
那便是那頭妖魔。
“我便是那頭妖魔!”
陳修臉色慘白,有汗珠順著他腦袋流淌下來,輕聲地滴在地上。
他緩慢地、小心翼翼地收回抬出的右腳,落回第九十九座靈陽的地面,若是他當真踏入了第一百座靈陽,那么這座百日城便將暗無天日,生靈涂炭。
而若當真如此……那么陳修便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那頭吸食人肉與人血的妖魔!
“砰、砰、砰!”
劇烈的心跳聲越來越響,陳修臉色慘白地轉過頭來,看著章志成道:“你去第一百座靈陽。”
章志成一怔,他雖信任陳修,還是忍不住恐懼與詫異:“這……”
“你去第一百座靈陽找方先生,便說我在第九十九座靈陽中等他。”
陳修眼眸里光芒銳利,他不能踏入第一百座靈陽,可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方先生將最后一座靈陽中的能量吸收殆盡。
這是唯一的辦法,只有章志成可以進入第一百座靈陽,是拯救百日城的關鍵。
“若是他不來……又當如何?”
章志成憂心忡忡。
“他會來的。”
陳修淡淡道:“你只需告訴他,前面他費盡心思未曾得到的靈陽,都已被我吸收了。”
這短短的一句話,聽得章志成心頭狂跳,他知道陳修這句話有多大的分量,以方先生的性格若是聽了,定然是不死不休的下場。
“你既有如此覺悟,我又何懼之有?”
章志成狠狠咬牙,毅然轉身,踏入第一百座靈陽。
“陳修猜得果然不錯。”
當進入第一百座靈陽之后,章志成仰望四周,只見滿目是太陽光璀璨:“吸收靈陽中能量的,果然不是方先生。”
這讓他心頭掠過欣喜,既然方先生沒有一瞬間吸取靈陽能量的手段,那么百日城便不至于滅亡,只是……
“只是陳修必須要勝過方先生。”
一念及此,他心頭又有些忐忑,他自然知曉陳修神通廣大,可他能鎮能夠勝過那位神秘莫測的方先生嗎?
眼下只能說是有了一線希望,而這一線希望依舊渺茫,依舊微弱,像是黑夜里撲朔且暗淡的燭火。
章志成打起精神,踏上路程,他行走時發覺四周的太陽之光在漸漸暗淡,頓時心下了然:“這是那位方先生在吸收太陽中的能量。”
這等吸收能量的速度,原本已是匪夷所思,快得難以想象,但與陳修那光怪陸離的吸收方式一比,自然是相信見拙,以至于章志成此刻竟然沒有太過訝然。
他邁開步子,行走約莫半柱香時間,果然瞧見前方靈氣激蕩,氣息雄渾。
“是那位方先生!”
章志成霎時間心頭了然,方先生的氣息已深深印刻在他靈魂之中,自然不可能認錯。
“終于到了……”
他在心中喃喃,明明早已迫不及待地找尋了許久,可真正到達這一刻時,心臟卻砰砰砰砰得像是要跳出胸腔一般。
恍惚之間,上一次面對方先生的恐懼又壓上心頭,那種無可披靡的絕對無敵之感讓他霎時間竟覺得天幕都在轟隆隆崩塌下來。
“不……不……”
章志成眼眸里光芒漸漸暗淡:“我這是在送死。”
“我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性命,難道就這般送羊入虎口嗎……不……不……我不想死。”
沒有人想死,活著是比一切都重要的事,人死萬物成空,什么樣的高樓大廈都轟然垮塌。
“我要后下去……我要活下去……”
感受著方先生浩瀚莫測的能量波動,恐懼感便鋪天蓋地般地襲來,求生欲望壓制了一切,逼迫地章志成身形不能控制地后退,后退……
恍惚之間,時間的概念都變得模糊,章志成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后退,那是唯一的念頭,只要作個縮頭烏龜,便可以全身而退,可以冷眼看著無數仁人志士流血犧牲。
這是章志成的強項,是他鍛煉已久的優勢,他作了半輩子的縮頭烏龜,也理所應當繼續做下去。
“這怪不得我……怪不得我,我天生便是這樣的人。”
“你不應當信任我,那是你的過錯,是你的過錯……”
他夢囈般喃喃,聲音很低沉。
“是了……是了……”
他漸漸笑了,露出詭異的,兇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