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妖魔殘念的交戰只是頃刻間便完結,秦七方說得不錯,論起真正實力,區區一縷殘念遠遠無法與此地的上前修行者相提并論,普通的修行者也便罷了,神祇不足畏境界的尊者每一尊都擁有驚天動地的戰力,強悍到難以想象。
陳修見那位天日尊者出手,動輒間天崩地裂,萬物傾塌,強悍得渾然不似人類,恍惚間,陳修甚至感受到了與曾經自己所殺那頭妖魔類似的氣息,同樣的強大、恐怖,巍峨,如同一尊山岳或古碑。
而天日尊者在神祇不足畏境界的修行者當中,甚至算不上強者!
眾人修行者們經此一役,個個歡喜振奮,他們曾在書中看見過妖魔的名字,知道這種古怪生物的強悍如今竟被自己等人擊敗,這豈不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天大幸事?他們卻不知這所謂的妖魔并非妖魔,只是區區一縷殘念而已。
“如今笑得越是開心,稍后死得便越是凄慘。”
秦七方這時候冷冷陰笑一聲:“這第一縷殘念不過是妖魔陰魂不散,算不上什么后手,再走一段路程,這群蠢貨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他說話的聲音極其輕微,只有陳修幾人能夠聽到,這自然不是能大聲說出口的話,上千修行者都恨不得將妖魔千刀萬剮,只有他是妖魔的盟友。
謝千秋見狀心頭欣喜,覺得這秦七方雖然是來自域外的天魔,但對傳說中的大魔神卻極其崇敬友好,禁不住心生善意,笑著問道:“秦大哥,你也是妖魔的信徒嗎?”
忽見一道冷厲的目光射來,秦七方冷冷注視著謝千秋道:“你叫我什么?”
這目光冰寒刺骨,謝千秋霎時間覺得如墜冰窖,被一種恐怖的氣機籠罩,他的修為孱弱,此刻身軀竟不受控制地發抖,話語聲也戰栗起來:“我……我……”
“我不是你的什么秦大哥。”
秦七方冷漠道:“你是土著世界的凡俗,是路邊的野狗野貓,憑什么與我稱兄道弟?你是什么東西?誰給你的資格?哪里來的膽量?“
秦七方的確因為天藍秦家的緣故,與妖魔勾結頗深,可這卻不代表他會將謝千秋這樣的土著當做同伴。
這是來自輝煌文明修行者的傲氣,哪怕他家破人亡,只剩下自己孤苦伶仃一人,依舊對土著世界蔑視至極,與謝千秋稱兄道弟?光是想一想他便忍不住要作嘔。
謝千秋嚇得面色煞白,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太過得意忘形了!
陳修不將自己視作奴仆,這是因為這少年性格特殊,但并非代表自己當真有與這些域外大人物同起同坐的資格。
自己終究只是奴仆而已……謝千秋早應該明白這一點,如此也不必受這一遭侮辱。
“你不想與謝千秋稱兄道弟嗎?”
陳修忽地開口。
秦七方微微一怔,還來不及作答,便聽見陳修冷冷道:“既然如此,你便自行離去罷。”
這句話讓秦七方臉色一瞬間大變,滿臉是惶恐與愕然之色,他萬萬不曾想到陳修竟會因為自己對這土著小子的一句話便生出如此之大的怒火,頓時有些慌了神,顫聲道:“陳……陳兄……”
“我當得起這一聲陳兄嗎?”
陳修將他打斷,冷然道:“謝千秋是我的朋友,卻沒資格與你稱兄道弟,那我又有什么資格?”
“這……這……這是哪里的話?陳兄弟對我有救命之恩,這是有如再生的恩德,別說與我稱兄道弟,便是做我長輩父兄都綽綽有余……”
秦七方連忙恭維,他對謝千秋自然不屑一顧,可卻無論如何都不敢得罪陳修,一是接下來還需依靠他的手段,二是這少年的神秘與強悍著實令他心頭生畏。
他說完之后,卻見陳修依舊滿臉冷漠,頓時反應過來,又朝著謝千秋道:“謝老弟,方才是做哥哥的我不是,還請你大人有大量,原諒則個。”
言語之中,竟然顯得親切與溫順,若是又不識真相的人見了,恐怕當真會以為他二人情真意切。
不過謝千秋自然知道這是秦七方畏懼陳修,才不得不如此,因此只勉強應付著答了一聲,斷了與之交友的心思。
世上并非每個人都是陳修,謝千秋明白過來,這位名叫陳修的少年,的確與其他所有人都有天壤之別。
想通這一點,他忽然有些發怔,原先謝千秋只以為天底下的域外天魔都是同一種人,現在才猛然發覺域外天魔竟也反有各種各樣,有的良善,有的兇戾,有的蠻橫,也有的如陳修這般溫潤如玉。
一念及此,謝千秋忽然覺得心頭劇痛,一陣鉆心的疼痛在他心頭席卷,如同海浪卷過沙灘。
讓他難過的,是域外天魔之中既然也有好壞之分,那豈不是與這封魔星上的生靈毫無差別?在這封魔星中,他也見過慷慨赴死的仁人志士,見過茍且偷生的卑鄙小人,見過濟世救民的懸壺醫者,見過殺人千萬的嗜血魔頭。
謝千秋心中百感交集,漸漸的低垂下眼目,只覺得腦海中昏昏然一片,什么事都不想在意,哪怕下一刻便身死也沒有什么妨礙。
“接下來的路程,便需要小心謹慎了。”
秦七方朗聲開口,說話時目光卻瞥了謝千秋一眼,顯然是見他心神恍惚因此才出言警醒。
他倒不是害怕謝千秋身死,而是害怕陳修發了怒,他知道這少年古怪,因此不敢有半分懈怠。
“方才的妖魔殘念不值一提,接下來,才是真正守衛這座密藏的機關,其中一些……”
說到這里,他吞咽了一口唾沫,眼眸里流露出隱約的恐懼神色:“其中一些,便是我也沒有把握破解。”
秦七方雖然掌握著有關妖魔的許多訊息,但人與人之間都有天大的不同,巨大巍峨的妖魔,自然更是如此。
論起全身而退的把握,秦七方其實沒有太多……事實上,這才是他第一次真正踏入妖魔的神祇密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