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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丁巳年辛亥月乙卯日(公元1557年11月26日) 晴:

更新時間:2020-02-02  作者:古水函
花香小院春來夢,日落黃昏鳥歸巢。

冬日里,北方的萬木均已成為了枯木。地上除去干枯的枝葉,亦是寸草不生。枯樹之間,不時有麻雀的啼叫之聲。在這寒冷的季節里,能夠找到些許吃食,對它們來說已是恩惠。

我邁步于林間行走著,這片樹林我不知走過多少回,可以說這林中的每一棵樹木,地上的每一塊石頭,均已熟爛于心。然而與以往不同,此番,我不再是一個人。

在我的身后,跟隨著岸查、殷楓、荼獨、甘恩與戴德,雖然以往在完成任務之時,也曾經有過小組集體行動的時候,但是像這般規模的行動,對于我來說還是第一次。其中更為特別的是,這也是我第一次以領導者的身份帶領自己的隊伍。

看著我身后這些值得信賴的同伴,我一面于林間走著,一面回憶著我們于京城臨出發之前眾人看我的的表情,那種神情,恐怕我一輩子也不會忘卻。

京城萬奈市集中的臨時休息處內,我被岸查、殷楓、荼獨、甘恩與戴德圍在中間,眾人皆一臉驚愕的看著我。

“你說什么?組建自己的門派?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岸查張著大嘴驚異的問道。

我堅定地看著眾人:“我并沒有開玩笑,雖然一開始我的確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但是現在我卻認為這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岸查皺著眉頭對我說道:“莜熙,不是我打擊你,就算是你這個想法真的很有必要,但我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哪個門派總共加起來才七八個人的,這連個小組恐怕都狗不上吧?”

殷楓亦說道:“莜熙,我知道你從來不會沖動用事,此番你能作出這個決定想來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但我也認為,只憑我們現在這些人,你的這個想法根本就不成立。”

我微微一笑:“你們倆人這個時候倒是團結的很,能讓你們兩個人意見統一,看來我還的確挺有領導天賦的。”

“現在可不是你感慨自夸的是時候。你說你要闖入石樓去將仲杰救出,我們就覺得這事行不通,太冒險了。但是仲杰是我們的老師,是我們最為重要的伙伴,為了他,即便是讓我們豁出性命,我們也不會有半句怨言。但你說你要自立門派,這就跟什么道義沒有任何關系了吧?”岸查憤然說道。

甘恩在一旁點著頭:“岸查兄弟說的不錯。雖然如今我們都被門中視為叛徒,但我們內心都明白我們是被誣陷的,一旦扳倒鵠鳩,真相自然就會大白于眾。可如果現在我們獨立的話,非但等于默認了我們叛門的行徑,還會給敵人留下口實,這可不是什么高明的決定。”

戴德左右看著一臉的不知所云:“我是不知道那么多大道理,反正大姐頭說什么肯定是對的,我聽她的。”

甘恩正色道:“戴德,現在可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我笑了笑:“幾位說得的確沒錯,如果只是憑借咱們現在這些人的話,既不占天時,亦不占人和。但我這所以會有這般決定,可不是因為自己一時興起而來的。”

殷楓看著我說道:“莜熙,我知道你一定還有什么更深的想法。但你現在不告訴我們,我們在不認同你的情況下,你的計劃是不可能實現的。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趕緊告訴大家吧。”

荼獨此時也不住的點頭:“是。”

“即便你們不來問我,我也會將我為何做出這個決定的想法告訴你們的,畢竟這只是我個人的一廂情愿,如果你們都不認同我的話,我這個想法也沒有辦法實現。”說著,我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一臉嚴肅的看著眾人。

“一開始,我的想法非常簡單,就是要將仲杰救出,然后扳倒鵠鳩,讓大家順利的回歸索命門,繼續以往的生活,而不是似現在這般不停的逃亡。

然而就在昨日,荷涼的一番話卻讓我如夢方醒,我突然感覺到了,之前的我,的確是太天真了,而也正是因為我的天真,才換來了身后無數的麻煩與危險。”

岸查問道:“可我們這一路走來,那件事情不是聽門主的話,做門主交代的事情?難道我們有什么錯誤嗎?”

我搖了搖頭:“不,從規矩與道義上來說,我們并沒有任何的錯誤。并且直到昨日,我也一直覺得這些事情都是沒有任何爭議和異議的事情。但就在昨日,我突然有了一個新的思考。我也想問一下各位,大家在索命門中這般的賣命,究竟為的是什么呢?”

我的問題一出,我身邊的這些同伴們頓時愣住了,紛紛相互對視著。

“為什么?當然是為了吃飽了活著了。”戴德說道。

甘恩推了戴德一把:“休要胡說,我們入門怎么能只是為了吃飽了活著。”

戴德一臉的疑問:“不為活著,那還能為了什么?”

甘恩嘆了一口氣:“自然是為了我們索命門的興旺,為了體現自己在門中的作用,讓自己的本領能夠于門內發揮作用。”

戴德聽罷笑了:“得了吧你,我看你就是個官迷。這里又不是咱們門內的會議,咱們用不著這么一本正經吧?”

甘恩瞪著戴德:“你……”

岸查也笑了:“我看戴德老弟說得一點都沒錯,甘恩老兄這話說得的確太虛了。咱們索命門又不是什么考狀元,一旦加入了就是什么光宗耀祖的好事。

咱們索命門本身就是一個活在陰影中的組織,大家會加入組織無非大家均是因為各種原因活不下去的倒霉蛋,而加入索命門雖然每日都可能是人生的最后一日,但卻樂得自由。”

殷楓附和道:“我與岸查想法一樣,我們之所以會來至這索命門,就是因為大家都是被逼無奈無法像正常人那般生活,而我們在門內能夠堅持下來的動力,也是想盡量活的像個人。”

“不錯,我也與你們一樣。都是從地獄而來,想要在這人間煉獄中活得像個人。但是我發現,無論我們多么的努力,卻始終難以活成個人。因為從我們進入索命門的那一刻開始,我們便是刀,是別人手中的刀。

一把刀,是不需要感情的,同樣,也不需要思想與認同,我們所要做的,就是聽從持刀人的話,盡心、稱職的成為持刀人的工具。

剛一開始,我也并不覺得做一把刀有什么不好,因為自己可以什么都不用管,每天雖然都陪伴著危險,但可以無憂無慮的沒有任務之外的其他煩惱。

但最近我卻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如果有一天,那些持刀人認為我們這些刀已經不再鋒利,或已派不上什么用場,那么到那個時候,我們這些利刃將會猶如廢鐵一般被人拋棄。”我對著眾人正經說道。

殷楓點了點頭:“不錯,我們即為人手中刀,那么無論在如何努力,終究有被人拋棄的一天。而現在,我們不就是一群被人拋棄的刀嗎?”

“話雖如此,不過這本身不就是我們身為刺客的宿命嗎?要么死于敵人,要么死于自己人,古往今來任何趕我們這活兒的都難逃這般的命運。難道你有什么破解的辦法嗎?”岸查看著我問道。

“想要打破這個命運也不是沒有辦法,但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做好接受他的準備。”說著,我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一臉嚴肅的對著眾人,“若要不為人刀,只有為持刀人。”

此言一出,引來了在場的一片驚呼。

岸查一臉驚訝地看著我:“你這話是認真的嗎?”

我點了點頭:“若非如此,我們將永無出頭之日,一輩子都將成為別人的手中刀。”

“莜熙,這話雖然在理,但與你口中說出卻實在是太可怕了。如不是我們對你太過于了解,你這話說出來簡直就如同謀反一般。”殷楓嘆道。

甘恩附和道:“沒錯,而且一旦我們真的獨立出來,不但門主對我們的憎恨將更進一步,就連我們身旁那些盟友也會與我們為敵。莜熙,你真的想好了嗎?”

我長嘆一聲:“即便我們不獨立出來,在鵠鳩眼中,我們已然成為了索命門的叛徒,必須出之而后快。何況你們真的以為鵠鳩被我們扳倒之后,我們就能夠活得重生了嗎?”

戴德嘟嘟囔囔地說道:“難不成,萬奈他們還能還我們不成。”

“你算是說對了一半。一旦鵠鳩被我們給扳倒之后,萬奈一定會去打那門主位子的主意。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只有兩種選擇,要么成為萬奈的刀,要么與萬奈為敵。與萬奈為敵的后果我想我就不用細說了,而一旦我們成為了萬奈的刀,我們第一個將面對的敵人必將是視索命門為敵的荷涼。”我正色道。

岸查看著我:“莜熙,你真的是認真的嗎?即便是按你說的,我們就此脫離索命門,自己獨立出來。可就靠我們幾個人,那不是等于是給人家送人頭找死嗎?”

我搖了搖頭:“如果說我們只是為了脫離索命門而獨立,那么一定會遭到各方的譴責與攻擊。但如果反過來,是索命門逼我們不得不反,那么我們則在名目上就顯得正義的多了。”

殷楓嘆了口氣:“也罷。事實上,我也早就不愿意甘為索命門的門徒了。一開始,雖然我們也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但好賴我們還有自己的底線。可如今,我們卻越來越脫離了索命門最初建立時的初衷。”

我點了點頭:“不錯,這也是我們獨立之后,咱們組織最重要的核心,那就是找回索命門當初的初衷,而我們,也將回歸為真真正正的刺客,最為純潔的刺客。”

說著,我不由得站起身來。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我吟誦著李太白先生所著的《俠客行》,一種豪情不自覺的從我的心頭涌遍全身。

岸查滿懷激情的看著我:“莜熙,既然你已經想好了,那么我也沒什么可說的了,你要決定干,咱就跟著你干!”

戴德附和道:“沒錯!大姐大,我也跟你干!”

殷楓微微一笑:“莜熙,看來你的氣質,已經完全夠格成為一個領袖了。我也愿意隨時時刻為你付出生命,不只是我,我想這里的每個人都會這么想的,對不對,荼獨?”

荼獨不住地點頭道:“是。”

甘恩看著四周的眾人,嘆了一口氣:“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那么我也沒什么可說的了。不過我就一個條件,要干,必須得是你作為我們的領袖,如果是別人,我甘恩第一個不服氣。”

岸查笑道:“這話說得,如果不是莜熙做我們的領袖,那我也不同意啊,各位說是不是!”

我笑了笑:“此時此刻,那么我也就不與大家客氣了。”

“大當家的倒真是爽快,連推辭一下的步驟都給免了。不過既然要獨立,我們這個小組織總要有個名字吧?大當家的有沒有想過啊?”殷楓問道。

我想了想,隨口說道:“我們均是從地獄中走來,在索命門中相遇,大家都懷著一顆重新為人的心。所以我們這個組織,不如就叫做重生門吧。”

“重生門,這個名字好!”甘恩說道。

戴德:“那么今日就是咱們重生門創立的日子,不如一會兒大家一起去找來些酒菜,大家好好慶祝一下吧?”

我搖了搖頭:“戴德,慶祝的事情先放一放,既然咱們組織已經成立,豈能不先做出第一單任務?”

殷楓看著我:“莜熙……不,門主,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咱們是不是要去石樓?”

岸查先是一驚,隨即笑了出來:“不錯不錯,這么大的事,豈能沒有他的參與,最好他跟石樓能夠挺住,不然這將會是他最大的遺憾。”

戴德納悶的看著眾人:“你們在說什么呢?”

我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只見枯木林中,石樓的身影已經在我的眼前若隱若現,眼看即將到達我們的目的地。

我站在原地,深呼了一口氣,背對著身后的眾人說道:“各位,重生門第一單任務,即將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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