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玉蘭開,稚鳥花中戲。
暴雨整整下了一夜,第二日正午時分,雨水開始逐漸轉小,約莫一個時辰之后,雨水總算是不再下落。
荷涼被我們送入了大帳的房間之內,自始至終一言不發,只是呆呆地望著前方出著神,無論我怎么叫喚,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我與仲杰陪在荷涼的身旁,倍感無奈。眼下唯一知道整個事情的經過的人只有荷涼,然而經過此番刺激,荷涼卻變成了這副模樣。
就在我與仲杰正在發愁之際,岸查與荼獨滿頭大汗的從外面走了進來,來至了我們的身前。
岸查喘了一口氣:“莜熙,按照你的吩咐,這寨中所有歸云教教徒經全部被我們清理完畢了,并且尸體已經被我們集體掩埋在了一起,你看要不要立個碑什么的?”
我搖了搖頭:“不必了。這些歸云教的教徒均是孤兒,我你我并無什么差別。生時無人愛,死后亦不會有人知曉。真正知道他們,會惦念他們的人,恐怕只有荷涼一人。”
岸查點了點頭:“好,我聽你的。”
這時,殷楓帶著甘恩與戴德亦走了進來。
殷楓:“莜熙,荷涼現在如何?可曾有開口?”
我嘆了口氣:“從昨夜開始到現在,一直是這副模樣。”
“既然如此,不如也帶著她一起離開這里的好,畢竟雖然不知道這里發生了什么,但很難保將歸云教滅門之人不會再來這里,現在荷涼跟著咱們可能是最安全的選擇。”殷楓說道。
仲杰點了點頭:“我也同意殷楓的提議,荷涼的敵人很難保不是我們的敵人,并且極有可能是鵠鳩或者萬奈已經他們身后勢力中的一方。在我看來,對方的目的是為了削弱我們的實力也不是不可能。”
我搖了搖頭:“我倒認為你這個推斷沒有任何的可能性。要知道,對方既然有能夠輕易將歸云教覆滅的實力,就證明我們即便與歸云教達成了合作,對于他們來說也不成為什么威脅。何況比起歸云教,難道直接將我們一舉消滅不是更容易的一件事情嗎?”
“你這么說,似乎倒也不是沒有道理。如此看來,似乎對方并不知曉我們的存在,或者并不是以我們為目標,而是單純的與歸云教之間有私仇。”仲杰說道。
殷楓這時問道:“不過莜熙也曾經說過,歸云教成立不過數十年,并且鮮在江湖中行走,大多尋常之人連聽說過歸云教這個名字的都少有,又怎么會與他們結仇?”
“這些問題,現在胡亂猜測也是枉然。不如待荷涼恢復了神志之后,直接詢問她的好。”說著,我站起身來,準備向屋外走去,“如今當務之急之事,是如何在這場爭紛之中存活下來,并且阻止鵠鳩與萬奈雙方的野心。”
“可是,現在只有咱們幾個人,單單說想要與鵠鳩與萬奈這兩方相斗就已經可以說是癡人說夢了。現在又得知這兩方的身后有著更加堅不可摧的實力,我們又該如何去做?”岸查問道。
我停下了腳步,回過身對象眾人:“恰恰相反。正是因為我們如今已經一無所有,所以無論是鵠鳩還是萬奈,都只會將我們當做是牽制或者攪動戰局的棋子。沒有人會真正視我們作為對手。”
仲杰點頭稱是:“莜熙說的不錯,并且如今的我們,反而是十分珍貴的資源,鵠鳩那邊倒還好說,萬奈一方在沒有扳倒鵠鳩之前,是絕對不會與我們為敵的。并且陸繹新亡,陸炳又專心朝政,錦衣衛目前處于群龍無首的狀態,根本不會馳援萬奈。因此,作為平衡雙方差距的重要棋子,我們與萬奈之間的同盟反而是牢不可破的。”
我繼續說道:“仲杰說的只是眼前我們能夠看到的情況。在我看來,恐怕還有很多我們看不見的情況隨著時間的推進而逐漸的發生。”
岸查一臉困惑地問道:“什么看得到的看不到的?莜熙你能不能不這么繞彎子?我都被你給搞糊涂了。”
我微微一笑:“在最近這一系列的事情發生之前,我一直以為錦衣衛是整個大明國之中手伸得最長的組織,無論在大明國任何地方、任何角落,只要有事件發生,一定與他們有關。只要有什么奇珍異寶,定會有他們的身影。”
殷楓亦笑了:“難道這不是事實嗎?別人我不知道,也不敢亂說。但是咱們這幾個人,十次任務之中,最少有八次會與他們有所瓜葛。就是有些人的老情人,都跟錦衣衛有關呢。”
說著,殷楓看向了岸查。
岸查紅著臉:“你看我干嘛,我們可造就沒有任何關系了。”
“不過現在在我看來,錦衣衛才是當前局勢里最大的一塊肥肉。”我說道。
甘恩一愣:“你說什么?錦衣衛?門主,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看著眾人,問道:“各位想一想,如今鵠鳩背后最大的靠山嚴嵩父子最希望除去的人是誰?”
“這個不是咱們早就知道了,是陸繹的老子陸炳。”戴德搶著答道。
我點了點頭:“不錯,陸炳作為嚴嵩父子最大的政敵。雖然年事已高,但依舊不容小覷。更為重要的是,一旦除去了陸炳,也就意味著從此錦衣衛這個朝廷里最大的組織將徹底效忠于嚴嵩父子。”
仲杰此時不禁皺起了眉頭:“莜熙,聽你這么一說,我似乎也明白了很多。照你這么一說,門主……不,鵠鳩之所以愿意暗中效命與嚴嵩父子,亦是為了自己能夠借機吞并錦衣衛,將索命門與錦衣衛合為一體,從此成為朝廷直屬的組織。”
“并且對錦衣衛感興趣的還不止嚴嵩父子與鵠鳩。同樣萬奈明為錦衣衛的合作對象,實際上不過就是錦衣衛的一條走狗。但萬奈這條狗可不是那么容易喂飽的,一旦他餓了,隨時會咬向主人。如果我所料不錯,萬奈這次一定會找機會在錦衣衛最為虛弱的時候一舉取而代之。”我分析道。
殷楓聽到此言,不由得一臉的驚慌:“倘若真如莜熙所說,那么真的是太可怕了。這樣豈非是無論我們如何選擇,最終都不過是人家手中的棋子罷了?”
“分析了這么半天,一點實質的問題也沒說。莜熙,既然所有人都對那些錦衣衛虎視眈眈,我看我們不如找個地方先藏起來,讓他們自相殘殺去,等最終的局勢穩定了,咱們再重出江湖怎么樣?”岸查問道。
我搖了搖頭:“這樣雖然對我們來說可能是最好的選擇,但是如此一來,無論最終的結果為何,索命門最后結局均會與錦衣衛一樣,只有滅亡一條道路。”
戴德一頭霧水地問道:“大姐大,沒那么嚴重吧?錦衣衛的結局剛才你們已經分析半天了,可索命門又怎么會滅亡呢?”
“鵠鳩雖然理想是一人掌管錦衣衛與索命門一明一暗兩只組織,但嚴嵩父子不是傻子,又怎么會任由鵠鳩一人獨大。一旦他們失去了對鵠鳩的控制,只怕就連自己也難逃鵠鳩的毒手。”仲杰答道。
見戴德還不是很明白,甘恩繼續說道:“所以說一旦錦衣衛被鵠鳩所控制,索命門與錦衣衛定然會合并為一處。而這名為壯大,實則上是將兩邊都各自削弱,因為一旦雙方合并,定會有大批的骨干精英對對方不服,從而引發內戰,最終無論誰笑到最后,代價都將是巨大的傷亡。”
戴德似懂非懂地點著頭:“那么如果是萬奈贏了呢?”
“萬奈本身對索命門并沒有什么感情,一旦讓他取代了錦衣衛,那么索命門的下場只有滅亡一種可能。”我緩緩地說著。
岸查此時已然忍不住了,不耐煩地:“好了好了,說了半天這局勢那居室的,我就想知道,那么接下來咱們究竟該怎么做呢?”
我答道:“這里的事情如果已經處理完了,那么你們趕緊收拾收拾自己的東西,咱們去一趟京城。”
“京城?我們去那里干什么?”岸查問道。
我轉過身去,深吸了一口氣,喝道:“重生門個門徒聽命!”
隨著我的喊聲,在場的眾人除去仲杰均面朝我跪在地上,等待著我發號施令,而仲杰也筆直的站在我的下首,一臉欣慰的望著我。
“岸查、殷楓,待我們到達京城之后,你們馬上去往萬奈那里,只需告訴他我已經到了京城,他自然會明白他接下來該干什么,而那個時候你們只需要跟著他便是了。”我對著二人發布著指令。
岸查與殷楓跪在地上點了點頭,沒有絲毫的質疑。
“荼獨,到達京城之后,我們會尋一間客房將荷涼安置在哪里,而你的任務便是照顧好她,另外不要讓她跑了,明白了嗎?”
荼獨點了點頭:“是。”
我長舒了一口氣:“好,既然都明白了自己要干什么,那么就趕緊準備準備,咱們這就出發。”
“等一下!”戴德這時突然大聲喊道,“大姐大,別人都有自己的任務,怎么就我跟甘恩我們哥倆沒事可做啊?不行不行,你也得給我們安排點事情,我們可不能落后于人。”
我看著戴德,笑了:“戴德老弟這話可就見外了,別人都可以沒事,就你們哥倆不能閑著。我之所以沒在這里跟你們說,是因為我有一件極其重要的大事等著你們哥倆去做呢,而且這件事情十分的重要,甚至關系到咱們重生門的生死存亡。”
戴德驚喜:“這么重要?那不是我吹,這樣的任務還就非得我哥倆來不可了,大姐大,你也別藏著掖著了,想讓我們干什么,你就直說吧!”
甘恩雖然一直沒有說話,但他沒有出言阻止戴德的胡言,便已經證明了他的態度,此時的他,臉上以充滿著期待之情。
我看著甘恩與戴德二人,忍不住笑了出來……
當夜,岸查等人均在坐著出發前的準備,我獨自站在大寨之中,迎著雨后的涼風,倍感愜意。
這時,仲杰來至了我的身前,笑著看著我:“剛才的你,就連我也不由得感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仿佛整個靈魂都要被你吞噬而一般。”
我嗔怪道:“少來了你,我這些還不都是跟你學的,那時我們在你手下的時候,可沒少被你這樣呼來喚去的。”
仲杰笑了:“可是岸查他們可沒有一次像今天聽你話這般聽過我的話。”
說著,仲杰向我靠近了一些,臉上的神情也變得嚴峻了一些:“這次前往京城,你故意將所有人都支開,想來是打算潛入陸炳的府邸吧?”
我點了點頭:“根據我得到的情報,陸炳近期剛剛上疏彈劾司禮監宦官李彬侵盜施工場材料,營造墳墓,其規格僭擬于皇陵。結果李彬和他的黨羽杜泰等三人被判斬刑。而陸炳也因此被加封為太保兼少傅。”
仲杰嘆了口氣:“是啊,陸炳如此得勢。如果換做是我,也該這些時候準備動手了。不過陸炳亦非凡人,想來他亦會做好充足的準備。”
“因此我才將岸查他們全部支開,我一個人行動,反而比大家一起要安全的多,也更不容易被對方發現。”我嘴上說著,隨即看向了仲杰。
“仲杰,如果你還是無法摒棄鵠鳩對你的恩情,我亦不會逼你,此時你幫我也好,幫鵠鳩也罷,或者離開這場紛爭,我都不會怪你。相反,我反而覺得離開對于你來說,可能是最好的選擇。”
仲杰搖了搖頭:“如果想走,我早就離開了。說實話,在被你們救出石樓之后,我的確是打算一走了之的,但不知為什么,我……舍不得你。”
聽到此言,我竟感到一陣心悸,臉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
仲杰看著我:“莜熙,在我的心里,你可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能保證我一定能夠守護得了你,以你現在的本事,也不再需要我的守護,我只希望,你成功時,我能在你身邊分享你的喜悅。一旦你有失,我也能夠與你共生死。”
聽到仲杰這么說,我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沖動,一把將仲杰保住,深深地親吻著仲杰的嘴唇。
大寨的空場上,我與仲杰屹立在凌冽的寒風中相互親吻著,許久,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