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莊王府院中的玉蘭樹從鮮花盛開到枝葉繁茂,如今枝上的綠葉已然全部枯黃,并不時隨風飄落。人坐在屋中,亦從逐感炎熱,變為了漸覺寒冷。
曇香自打被其生父賣入府中作為益莊王朱厚燁的養女,已然過去了七個月的時光。這段時間內,曇香除去生活上的變化,自身的內心也產生了不小的改變。
面對著王府奢靡的生活,即便是再清高之人,亦很難不被動搖。曇香作為一個未見過世面的窮困女子,更是很難經得住誘惑。面對身旁勤快懂事的婢女,曇香從一開始的戰戰兢兢、親力親為,慢慢變為了將一切雜活全權交由下人去做,并且當她們做不好的時候,亦學會了辱罵。
曇香第一次收到朱厚燁發下的例錢之時,只覺受寵若驚,手中捧著五兩黃金,茫然不知所措。在此之前,曇香甚至連黃金的樣貌都從未見過,更不要說如此龐大的一個數字了。
曇香望著這些錢,竟然不知道該花向何處。為此,曇香專門找了一個木盒,將錢藏于盒內,視若珍寶。
然而隨著曇香跟隨著朱厚燁見過的奇珍異寶不斷增多,當初的區區五兩黃金,對于曇香來說,不過是出門在外時一頓飯錢罷了。
曇香花出的第一筆錢,是買了一只價值五吊錢的頭釵,為了能配上這只頭釵,之后曇香有專門去做了一套新的衣裙,然后又新做了雙鞋,又買了新的胭脂水粉,待全身上下一切的東西全都買齊了,又想要更好的,之后便不再滿足于只是自己的吃穿之物……
然而無論曇香花出去多少錢,朱厚燁總是會再給送上更多的錢,面對著朱厚燁無止境的滿足,曇香變得更加有恃無恐起來。而府中上下對于朱厚燁對曇香的寵愛,似乎沒有任何的奇怪,反倒像是很自然的事情,這也更加讓曇香覺得自己并沒有做錯什么。
一日,府中的管家劉先生看到剛剛滿載而歸的曇香時,曾感嘆道:“王爺對小姐果然是真心疼愛,居然這么長時日還沒有發作。”
劉管家的話讓曇香很不舒服,卻又不知其中的意義是什么,只好去朱厚燁。朱厚燁叫曇香不要多想,不過是下人間的戲言而已。然后從此之后,曇香卻再也未見過劉管家。
很快,便要到了中秋佳節,這也是曇香生平最喜愛的節日,原因無他,只因當初曇香所住的那間漏洞百出的木屋里,只要躺在地面上陰濕的草席之上,便能夠望到月亮,而每每中秋之夜,也是月亮最圓,最大,最美的時候。
王府今年的中秋節,因為有曇香的存在,府中上上下下愛均十分的重視,生怕出現半些瑕疵,掃了王爺的雅興。
為此,府中早在半月之前,便已經開始準備,據說這次的賞月會不但請來了整個北直隸最好的樂師、舞姬,并且還專門從京城請來了戲班于當日表演。
而當日受邀或不請自來的賓客之多,更是多到難以統計,不算那些只是拜禮送禮之人,光是當日赴宴之人,便足足擺有三百桌。不得已,王府將當地以及附近一帶全部的庖丁全部請來,即便這樣,仍覺人手不足。
當然,這些困難是留給下人們傷腦筋的,朱厚燁只需要最后的結果便可。因此,他每日都會與曇香四處游玩,有時甚至一去便是數日不歸。只為躲避府內的混亂。
就這樣,終于到了中秋當日。
從曇香睜開眼睛的一刻開始,便聽到外面一片喧鬧之聲。曇香打開窗外望去,只見王府院內無數的賓朋好友正不斷的來回走動著,不斷有小廝抬著扁擔將收到的賀禮抬進后院等待著日后王爺親自檢點。
曇香趕忙將自己認真仔細地梳洗打扮了一番,并用上了當地最好的胭脂水粉為自己畫了妝。
然而身為王爺的養女,在沒有王爺的傳喚之下,是不得隨意出入房間見人的,為此,曇香百無聊賴的呆在房間里,對夜晚的賞月會不由得更加的期待了。
到了晚上,朱厚燁貼身的婢女親自來到曇香房中,傳喚曇香前去赴宴。曇香趕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迫不及待的跟隨著婢女前往前院。
一路之上,到處是張燈結彩,院中每一顆樹上,均被掛上了明亮的彩燈。曇香來至了前院,只見之前于院內高搭的戲臺之上,幾名戲子正于臺上進行著表演。曇香望著臺上的戲子,雖然聽不懂他們在唱些什么,卻覺得十分的悅耳動聽。
“小姐,王爺還在等您。”婢女溫柔的聲音讓曇香頓時回過神來,趕忙繼續向前走去。
朱厚燁此時正于正座之上與眾賓客侃侃而談,時而談論國家政事,時而談論海外風流,聊到興致之處,便會忍不住大笑起來。
這時,曇香緩緩走入了會場,對著眾賓客恭敬地施了一禮。
朱厚燁趕忙站起身來,從座位上走了下來,來至了曇香的身邊,一把拉住了曇香的手:“女兒,快快快,這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如果沒有你,將黯淡失色。”
說著,朱厚燁將曇香來至了賓朋的中央,高聲說道:“各位高朋,這是小女曇香,是我不久前新收的養女。眾所周知,本王夫人早亡,之后也未曾再娶,膝下更是無兒無女。而曇香便是我的親女兒,本王再次托付各位,務必好好照顧小女,本王感激不盡。”
面對著如此多的大人物,曇香不由得羞紅了倆:“父王,講這些干什么,好難為情。”
朱厚燁哈哈大笑道:“女兒不必難為情,今日乃是中秋佳節,講究一個團圓二字。為此,父王我特意為你備下了一份大禮。”
曇香聽罷,驚喜道:“真的嗎?父王給我準備了什么大禮啊?是海東青嗎?還是什么稀罕的寶貝?是活物還是寶物?”
朱厚燁搖了搖頭:“你的禮物,又豈能是這般俗氣的東西?”
說著,朱厚燁拍了拍手:“開始吧!”
言罷,突然院內響起了一陣陣震耳欲聾的炮響,巨大的炮聲嚇了曇香一跳。
曇香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卻見天空之中燒起了無數的煙火,煙火于夜空中突然炸裂而開,燃起了美輪美奐的花火。花火此起彼伏的于空中盛開著,將一輪明亮的月圓包圍了起來,形成了一幅壯麗的畫。
曇香望著天空中美景,不由得被深深地吸引了,呆呆的站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來。
伴隨著煙花,幾名婢女手捧著一件鮮紅的長裙走了過來,在月光的照耀下散發著微微銀光。紅色的底色上繡著無數千姿百態的花朵,最令人神奇的是,每一朵花多上竟真的有蝴蝶盤繞飛舞著。
“這件銀紋繡百蝶度花裙,乃是我專門找了京城最優秀的繡師連夜為你專門制作,喜歡嗎?”朱厚燁望著曇香,露出了慈愛的笑容。
曇香撫摸著衣服,淚水噙滿了雙眼:“喜歡,太喜歡了。”
朱厚燁欣慰地看著曇香,說道:“既然喜歡,何不換上,也讓眾位朋友開開眼界。”
曇香點了點頭,趕忙回屋。不一會兒,曇香身著著那件銀紋繡百蝶度花裙,邁步走了回來。
那鮮紅的衣裙在月光的照耀下銀光爍爍,滿身艷麗的花朵卻并沒有喧賓奪主,反而映襯得曇香那本就嫵媚的臉龐更加的妖艷。由于那衣服的花朵上真的灑有花粉,無數蝴蝶圍繞著曇香展翅起舞,仿佛仙女下凡一般。
院中眾賓客看著曇香,紛紛呆住了,現場頓時一片安靜。
朱厚燁望著曇香,欣慰的笑了。
深夜,一通歡歌笑語過后,眾賓朋紛紛離開了王府。曇香在眾婢女的陪伴下,亦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腦中卻依舊在回想著賞月會上各種有趣的事情。
這時,朱厚燁貼身婢女突然來至了曇香的身前,向曇香深施一禮。
“王爺吩咐,希望小姐此刻至王爺房中,說是有事相談。”婢女說道。
曇香一愣,指了指自己:“我?你沒有聽錯吧?這么晚了,父王為何要找我?”
婢女:“王爺便是這般吩咐,希望小姐不要耽擱。”
檀香點了點頭,隨即向著朱厚燁的房間走去。
當曇香來至朱厚燁房間之時,卻發現朱厚燁正對著一幅畫出著神。
“父王,深夜召喚孩兒,不知有何要事?”曇香施了一禮,隨即走進了朱厚燁,卻愣住了。
只見朱厚燁身前的那幅畫上,畫著一位年輕女子,而那女子的身上,竟穿著與曇香身上一樣的衣服。
朱厚燁轉過身,曇香不由得嚇了一跳。只見朱厚燁雙眼充滿了血絲,臉上的肌肉十分的僵硬,使得他的笑容無比的詭異。
朱厚燁似笑非笑的看著曇香:“女兒,你來了?你看,這畫中之人,好看嗎?”
“父王,這是誰?”曇香忍不住問道。
朱厚燁笑道:“她呀?如果她至今沒死的話,我想應該已經是你的媽媽了吧?”
說著,朱厚燁慢慢走近了曇香,曇香看著朱厚燁,不自覺的向后退了幾步。
朱厚燁停下了腳步,驚奇的:“你為什么要躲我?你怕我嗎?”
曇香搖了搖頭,鼓起勇氣:“父王,您,您醉了。”
朱厚燁臉色一沉:“我醉了?不,我現在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曇香,你穿著這身衣服,真的太好看了。”
曇香搖著頭,驚恐地:“不,一點都不好看。”
“不好看?不好看你為什么要穿著它?你剛剛不是挺高興的嗎?”朱厚燁質問道。
曇香不由得想要哭出來:“父王,您這是要干什么啊?”
朱厚燁的臉已經近乎扭曲了起來:“曇香,你過來。”
曇香渾身顫抖的站在原地,不住的搖頭。
“你過來啊?為什么不過來?曇香,你不聽我的話了嗎?”朱厚燁說道。
曇香已經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朱厚燁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你也不聽我的話了嗎?為什么?我對你們那么好,為什么你們一個個的全都不聽話?為什么?”
朱厚燁一面說著,一面慢慢向曇香靠近。
曇香看著朱厚燁一步步走向自己,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父王,孩兒做錯了什么?”
“做錯了什么?你問我你做錯了什么?你做錯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嗎!”朱厚燁咆哮著,突然將手抬起,重重的給了曇香臉上一記耳光。
曇香吃痛,頓時跌倒在地,臉頰瞬間腫的通紅。
“你不過是一個窮得要死的小丫頭,一個連自己親生父親都不想要的可憐蟲。我好心好意收留于你,要星星不給月亮,什么都滿足你。你可現在居然怕我?你的良心呢?良心呢!”朱厚燁一面罵著,一面從墻上拿起一根皮鞭,用力的抽打著曇香。
曇香被皮鞭打在身上,忍不住大聲叫了出來。
朱厚燁停下手,看著曇香:“怎么?疼嗎?”
曇香雙手抱著自己的身體,咬著牙搖了搖頭。
“不痛?不痛你為什么要叫?你在騙我?你居然敢騙我了?混蛋,混蛋!”朱厚燁再次舉起皮鞭,用力的抽打著曇香。
曇香被皮鞭打得于地上不住地打滾,慘叫聲不絕于耳。
朱厚燁的皮鞭不斷的抽打著曇香,曇香漸漸失去了抵抗,聲音也越來越小。
朱厚燁突然停下了手:“你怎么不叫了?是不疼了嗎?”
曇香抱著自己的身體,看著朱厚燁,顫抖著搖了搖頭。
朱厚燁將皮鞭扔在了地上,隨即喝了一口水,看著曇香,露出了詭異地笑容。
突然,朱厚燁從懷中掏出一罐藥瓶,走到了曇香身前,猛地將罐中的藥全部倒在了曇香的傷口之上。
曇香只覺得一股扎心的疼涌遍全身,忍不住大聲的慘叫起來。
朱厚燁聽著曇香的慘叫聲,哈哈大笑:“對,對,再大聲一點,再大聲一點。”
說著,朱厚燁再次撿起皮鞭,將水杯中的水澆在皮鞭之上,接著繼續用力的抽向曇香。
曇香挨著朱厚燁的毒打,整個王府院內,曇香撕心裂肺的喊叫聲不住地于明月下回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