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良澤舉重若輕的笑容底下藏著不動聲色的狠辣。
蕭裔遠默默地看著他,抿了抿唇,說:“……有什么我能幫忙的?”
趙良澤詫異看他一眼,搖頭說:“不,你不要插手,這件事我們來就可以了。”
“舒展是我的好朋友,而且,他這個位置,曾經本來是我的……”蕭裔遠很是愧疚地說,“我想你知道的。”
趙良澤回過神,想了一會兒,淡淡笑道:“看來溫一諾的運氣確實不錯,你為了她放棄這個當時看起來非常好的工作機會,結果逃過一劫。”
“如果是我,也許……”蕭裔遠忍不住說,“我的警惕性比舒展強,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不,本質上,你和舒展沒有區別。只要被那些人盯上,你們真的只有死路一條。所以你不要插手,專業的事要交給專業的人來做,而我們,恰好就是這方面最專業的人才。”
趙良澤意味深長地說,算是向蕭裔遠交了底。
蕭裔遠心情有點激動,不過只激動了一瞬,就冷靜下來,淡聲說:“我只知道你的專業是投資,你是SSA私募基金的總裁。我想幫忙,也只是在正常渠道下的幫忙。”
頓了頓,他又說:“……而且就像你說的,我也是做人工智能這一行,而且因為我有專利,所以危險并不舒展要小。既然如此,你認為我能完全置身事外嗎?”
趙良澤挑了挑眉,上下打量蕭裔遠一眼,微笑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他們都知道舒展跟你的關系,你什么都不做,撇的太清,不僅顯得涼薄,而且看在那邊專業人士眼里,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好,我給你機會參與進來,但只是在正常渠道下的參與。”
蕭裔遠沉著點頭,低聲說:“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我只是不想舒展白白丟掉這條性命。”
趙良澤點了點頭,朝他招招手,“坐到我旁邊,我給你看樣東西。”
蕭裔遠起身走到趙良澤背后,看著他面前的電腦。
“你看,這幾個公司,就是岑氏集團的智勝公司想要收購的人工智能公司。”趙良澤將那幾個公司名字轉發給蕭裔遠,“你去研究研究,看看怎么給他們使絆子添堵。”
蕭裔遠瞇著眼睛看著這幾個公司,發現了一個熟悉的公司名字。
舒展在生命的最后一天,還在“還原”這個公司機器人的視覺視頻呢……
“好,我明白了。”蕭裔遠微一頷首,又跟趙良澤商量了一些細節問題,才離開趙良澤的公司。
他開著車在京城的大街上行駛,心情十分低落,可要做的事情很多,他沒有時間消沉。
蕭裔遠開著車回到自己公司,第一時間將舒展去世的消息發到大學群里。
蕭裔遠:訃告:我班同學舒展,于今天上午X時X分遭遇嚴重車禍去世。七天之后,追悼會在山洲殯儀館舉行。請愿意參加的同學跟葉臨澤聯系。
然后把葉臨澤的手機號碼發到群里。
發完消息才對葉臨澤說:“臨澤,舒展剛剛車禍去世了。”
葉臨澤剛剛還在跟程序里的一個bug做斗爭,聞言半天回不過神。
他抬起頭,呆呆地看著蕭裔遠,直到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將他驚醒。
他拿起手機劃開,聽見另一邊的人在問:“你是葉臨澤嗎?參加舒展的追悼會是跟你聯系嗎?”
葉臨澤如同被蜜蜂蟄了一下跳起來:“什么?!你說什么?!舒展去世了?!”
他這才把剛才蕭裔遠的話,跟這通電話聯系起來,猛地抬起頭,問站在他面前的蕭裔遠:“……舒展真的……?”
蕭裔遠點了點頭,臉色很是沉靜肅然,“嗯,我正要跟你說,七天之后我在山洲殯儀館給舒展舉行追悼會和葬禮,我讓愿意參加的同學跟你聯系。你統計一下人數,看看殯儀館的中廳夠不夠,不夠就訂大廳。”
葉臨澤的眼淚一下子涌出來了,他手忙腳亂在辦公桌上扒拉紙巾盒,抽出紙巾胡亂擦了擦,便開始做人數統計。
半個小時功夫,登記的同學居然有一百多個,幾乎是他們計算機碩士那一級的所有人了。
中廳明顯不過,葉臨澤又去訂了大廳,才把這件事做完。
他來到蕭裔遠的辦公室,匯報說:“蕭總,剛才有一百多同學登記要來,我改訂了殯儀館的大廳。”
蕭裔遠“嗯”了一聲,看了一眼葉臨澤傳給他的名單。
葉臨澤沒有馬上就走的意思,在蕭裔遠對面坐下,一臉難受地問:“蕭總,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記得舒展前一陣子才出過車禍啊?”
“我也不清楚。”蕭裔遠沉聲說,“我接到電話,他已經在醫院里搶救了。”
“啊?怎么會這樣?肇事司機是誰?”葉臨澤氣憤起來,“不能就這樣放過他!”
“據說有兩個,一個當場就死了,另一個逃了。”蕭裔遠淡淡地說,“我會跟進這件事,希望警方能給我們一個交代。”
“必須要給!”葉臨澤憤憤地說,“我雖然跟舒展不是特別熟,可也在一起吃過好幾頓飯,他這么好的人,還這么年輕,怎么就這么去了呢?”
“天有不測風云。”蕭裔遠往后靠坐在座椅上,淡淡地說:“還有別的事嗎?”
“沒了,我就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唉……那狂人妹呢?”葉臨澤想起了舒展的未婚妻狂人妹,因為他跟三億姐很熟,而狂人妹又是三億姐的室友,葉臨澤其實跟狂人妹,比跟舒展更熟。
“諾諾暫時把狂人妹接到她家去住了。現在肯定是不能讓狂人妹一個人待著。”蕭裔遠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葉臨澤忙點頭說:“我去跟三億姐說一聲,讓她有時間也去看看狂人妹。她們以前關系最好。”
三億姐跟狂人妹在一起住了四年,溫一諾只住了半年,論親疏,三億姐確實跟狂人妹關系最好。
蕭裔遠覺得這主意不錯,贊許說:“那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葉臨澤笑了起來,“我馬上去給三億姐打電話!”
他一溜煙離開蕭裔遠的辦公室,背影輕快許多。
蕭裔遠:“……”
他面無表情低下頭,找出舒展的名片,開始給舒展公司打電話。
舒展所在的智勝公司,是岑氏集團旗下全資公司,但也有自己的獨立管理層。
他先打電話給智勝的首席運營官,也就是他們的CEO,留言說:“請問是智勝公司CEO嗎?我是你們公司技術總監舒展的親友,我想通知你們,舒展于今天上午遇車禍去世,他去世前曾經報警,說有兩個人追殺他,而那兩個人,就是你們智勝公司的器材管理人員孫蒲方,和辦公室助理龐瑪麗。我作為他的親友,會把這件事追究到底。”
智勝的首席運營官本來看見是一個不認識的電話號碼,根本不想接。
沒想到聽到對方留言,他的臉色一下子嚇白了,立刻抓起電話說:“您好,我是智勝公司的CEO,你說什么?舒展上去去世了?!還是被我們公司的員工追殺?!——這話可不能亂說,你不能血口噴人!”
蕭裔遠皺起眉頭,不悅地說:“我什么時候血口噴人了?我是按照報警記錄說的原話。你要是說我血口噴人,我可會告你誹謗。”
“這不可能!”智勝公司的CEO一口否認,“孫蒲方和龐瑪麗確實是我們公司的員工,可是他們一向老實巴交,工作兢兢業業,和舒總監一樣都是我們公司的好員工,怎么會……”
“怎么會?你問我?這不是我應該問你的問題?”蕭裔遠終于冷笑起來,“你這個CEO是怎么當的?如果你認為孫蒲方和龐瑪麗沒有做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你可以去叫他們來對峙啊!”
“你等會!我馬上去找人!”智勝的CEO放下電話,叫自己的秘書進來,問道:“孫蒲方和龐瑪麗呢?”
秘書搖了搖頭,“我今天來的時候沒有看見他們,技術部那邊三個人都不在。”
智勝的CEO額頭上的汗珠涔涔而下。
他抓起一張紙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忙說:“那托馬斯?他在嗎?”
秘書忙說:“我去看看。”
她拐到技術部那邊,看見所有的房間都沒有人,包括托馬斯的辦公室。
她忙回來報告說:“沒有,托馬斯沒有在那邊。”
“搞什么鬼!”智勝的CEO急得快瘋了,“這個時候,他上哪兒去了?!”
他找出托馬斯的手機號碼,開始給他打電話。
他一遍又一遍,撥了將近十遍,才撥通了托馬斯的手機。
托馬斯笑呵呵的聲音傳出來:“咦?是我們的CEO啊,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
智勝的CEO緊張地說:“斯圖爾特先生,我剛接到電話,說我們的技術總監舒展,剛剛死于車禍!”
“啊?!什么?!不會吧!我的上帝!怎么會這樣?!我不信!我不相信!他是個多么好的員工啊!——這是我們公司的損失!巨大損失!天啦!上帝!我們還能找到這樣好的員工替代他嗎?!”
托馬斯略帶夸張的叫喊,似乎又驚訝,又惋惜。
智勝的CEO皺了皺眉頭,又問:“還有孫蒲方和龐瑪麗呢?他們兩人在哪兒?”
“在哪兒?不在辦公室嗎?”托馬斯茫然的聲音傳過來,又說:“哎呀!舒展的電腦現在還能開啟嗎?我交給他的項目他好像還沒做完!”
智勝的CEO忍無可忍,說:“您先忙,我給總公司打個電話。”
托馬斯這才沒那么夸張了,淡淡地說:“給總公司打電話干嘛?舒展和孫蒲方、龐瑪麗都不是總公司的人,是我們智勝公司的人。CEO先生,你連自己公司的人事權都沒有嗎?”
智勝的CEO冷聲說:“人命關天,我必須要匯報給總公司。斯圖爾特先生,您別忘了,我們智勝是岑氏集團旗下的全資子公司,您明白全資子公司的法律意義嗎?”
“哈哈哈哈……我又不是學法律的,也不是學商科的,怎么會知道什么是全資子公司?”托馬斯莞爾說道,“行了,我得趕緊去把舒展的電腦打開,把他沒做完的項目做完。還有一周,我們就要宣布收購名單了,可不能再拖了。”
托馬斯說完就把電話掛了,不再理會智勝的CEO。
蕭裔遠這時卻已經再次給舒展報警的那個當地警局打電話,要求徹查舒展報警的事,他說有人追殺,現在人已經死了,警方必須要立案調查。
當地警方已經接到命令,就差一個家屬“督促”。
于是在托馬斯正遠程登錄舒展辦公室電腦的時候,當地警方以查案為由,來到智勝公司,將技術部的所有電腦,還有舒展的辦公室電腦都搬走了。
臨走的時候,還在智勝公司大門口貼了封條。
智勝公司僅有的幾名員工,包括CEO在內,被全數趕了出來。
智勝公司所在的樓層其實是岑氏集團在北方的公關部總部大樓。
當警方沖上來給智勝公司貼封條的時候,頂層的公關部總監得到消息,急忙沖了下來,陪著笑臉問帶隊的警官,說:“請問警官先生,這是怎么回事?智勝公司是我們岑氏集團旗下的全資子公司,請問他們犯了什么錯,您要封鎖整個樓層啊?”
帶隊警官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出警記錄儀,對著那位總監很嚴肅的說:“我們接到報警電話,說智勝公司兩名員工涉嫌追殺本公司另一名員工。現在被追殺的員工已經死亡,這個案子已經上升為重大刑事案件,我們必須封鎖現場,等待我們刑偵大隊的探員們過來親自探查現場。”
岑氏集團公關部的總監打了個寒戰。
一般的商業齟齬他有心理準備,也能周旋一二,可是刑事案件……
他可真沒辦法插手!
這位總監立刻轉身回到樓上,開始向總公司匯報這件事。
同時智勝的CEO已經打通了岑氏集團CEO岑季言的電話。
他戰戰兢兢地說:“岑總,事情不好了,剛才警方封了智勝公司,還有我們公司的舒總監剛剛去世,據說是被我們公司的另外兩名員工殺死的!”
這是第一更四千字,下午一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