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可富見他愿意和自己說話,心中很是歡喜,在他心中,陸衡那是高山流水般的存在,于是立即就自來熟親親熱熱地坐在病房的邊上,“陸衡啊,現在好點兒了沒有?”
陸衡睨著他,冷冰冰地說:“一條腿沒有了大半,你說能不能好?”
王可富被嗆白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陸衡不想和他說什么,淡聲開口:“你走吧!”
王可富怪失落的。
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好半響,才開口:“那個,我就是來看看你。”
四下里無人,他大著膽子,“其實陸博士,以您的……這個樣貌,哪怕是現在這樣,我想也不會缺少人愿意照顧陸博士的。”
陸衡這時抬眼,靜靜地看著王可富,他本就生得極好,這時眉眼更是多了幾分說不出韻味來,看得王可富眼都直了。
陸衡的目光更冷了些,可是那個人還是沒有眼色,仍是直勾勾地看著陸衡。
陸衡的面上似笑非笑的,“怎么?王總有什么好建議?”
王可富心頭一緊,又暗自地歡喜起來,竟然直接就說出口了:“如果陸博士不嫌棄的話,可以和我一起去江城。”
“你照顧我?”陸衡輕笑一聲。
那一笑,可把王可富高興壞了,激動得聲音都顫抖了:“如果陸博士不嫌棄的話,那是最好的,我這個人別的優點沒有,唯一的優點就是待人體貼,會照顧人。”
陸衡睨著他:“是么?”
“自然是的。”王可富心中喜滋滋的,半跪在病房前面:“要不,讓我試試?”
陸衡垂了眼簾,那清瘦病弱的情態極美,在王可富的眼里像極了落難的公子,他那心疼頓時拋走了,化為滿滿的期待,當下,又情不自禁地握住了陸衡的手……
陸衡低頭看著那雙手,輕輕抽開,隨即淡笑:“我可能不是那么好侍候的。”
王可富立即表明心跡:“我會待你如親兄弟的,只求陸博士給我一個機會。”
陸衡垂了的眼里詭異莫辯,片刻之后,他輕抬了眼,落在王可富身后的位置:“不過,你得問問我母親。”
王可富頓時就十拿九穩了起來,大言不慚地說:“放心,我會說服阿姨的,我照顧人最是心靈手巧了。”
陸衡只是微笑,但仔細看他的眸子里有著說不出口的對王可富的厭惡。
王可富越發地覺得驕傲了起來,親呢地蹲在床前,那一身的肥肉堆著,可是此刻他覺得自己帥氣極了,很是溫和地對著陸衡說:“以后,你哪兒也不去,就住我家里,你生得這樣好,老爺子和老太太一定會喜歡你。”
陸衡又輕笑了一下。
王可富癡癡地說:“咱們可以一起研究戲曲,那日子才叫生活。”
陸衡反問:“我少了一條腿,你也不介意?”
“有我照顧。”王可富拍拍心口,保證著。
就這時,他頭皮一痛,身體在地上被拖著劃了好幾米遠,那人松開時他感覺自己的頭皮都快掉下一塊血肉來,掉頭一看是兩個黑衣大漢,還有一個美婦。
那婦人真美啊,除了年紀稍長,眉眼和陸衡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王可富忘了疼痛,立即就舔著一張臉:“是阿姨吧,我是陸衡的朋友。這不在聊天,絕沒有對他不利的意思。”
陸雪曼可不管他,剛才她可是聽見這肥豬怎么說的了,這種下等東西她從來不放在眼里,于是冷笑一聲:“我的兒子自己會照顧,不勞王先生。”
她使了個眼色,示意那兩個黑衣人把王可富給拖出去。
一個眼色,那兩人已經懂了,不光是要趕走,還要痛打一頓才解恨。
于是王可富就像是一只豬一樣被拖走了,鬼哭狼嚎的,但是他的嘴巴很快就被捂住了,叫也叫不出聲,像是待宰的豬一樣。
門才開,正好就遇見了王景川秘書長,王景川雖然不認識王可富,但聽過,也查過資料,一眼就知道這是安西的大舅嘛,那個大名鼎鼎的大舅嘛。
王秘書長笑瞇瞇地問那倆保鏢:“這是弄哪去啊?王總這樣可不體面。”
倆個保鏢一見這人就是通身的氣派,一時間懵在那里,不敢再有動作了。
王秘書長這個妙人兒看看左右,隨后就笑笑:“你們忙你們的,不要管我。”
王可富本來還抱著一絲希望的,覺得這人吧,看著就是有身份地位的,一定很正直來著,但是說出來的話卻不是個玩意兒,頓時就唔唔地又叫起來,但是那兩壯漢一下子就把他拖出老遠去。
等人拖走了,王秘書長笑笑,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走進病房里。
陸衡看見他時,神情略微緊繃,畢竟不是一條道上的,對方過來什么目的他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陸雪曼就更不知道了,盯著兒子。
王秘書長知道他們心中猜疑,于是淡淡地笑了笑:“我是王先生身邊的人。”
“我知道你。”陸衡說。
王景川挑了個地兒坐下,看看陸衡又看看陸雪曼,過了半夜才說:“有個消息,也不知道對于你們來說是好消息,還是不好的消息。”
陸雪曼心里一突。
陸衡盯著王景川:“是陸澤嗎?”
他對陸澤已經沒有了感情,這時直呼其名。
王景川笑了:“陸博士果然聰明,通透啊。”
他略頓了下,才接著說:“陸澤在里面自殺了,江斌也是。”
他說完,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靜……
陸雪曼的身體晃動了一下,勉強地扶著桌角。
陸衡則是握緊了拳,片刻才很輕地問:‘確定……沒了?’
“是。”王景川又淡笑了一下:“王先生讓我來通知陸博士,如果方便或者是需要的話,可以安排見最后一面。”
陸衡看向陸雪曼。
陸雪曼咬著牙,很輕地開口:“人死了,見一見也是無所謂的。”
她心疼兒子,執意要自己去,可是陸衡和她一樣,恨大于愛意。
這最后一面,他無論怎么樣也是要去的。
兩天后,陸衡母子兩人去見了陸澤最后一面,場面很清冷,只有他們母子兩人送別,從里面出來,陸雪曼推著陸衡,身邊是十來個黑衣保鏢,正要上車。
陸衡輕聲說:“等一下。”
陸雪曼跟著看過去,只見前面有兩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都是男孩子。
很好看,看著就是聰明的。
陸雪曼和陸衡幾乎都是同時知道,那是陸澤的兒子。
陸雪曼看了就牙疼,心中對陸澤的恨意更深,她是元配自然不需要理會那些女人和孩子,于是低聲說:“陸衡,我們上車吧,一會兒你還得去醫院里理療。”
陸衡坐在輪椅上,雙腿蓋著毛毯,可是仍是能看出一邊是空空蕩蕩。
他平靜地看著那兩個女人和孩子,他知道那只是陸澤的女人和孩子之二,還有更多,或許是得了錢財不愿意來,或者是沒有感情。
但是眼前的兩個女人來了,孩子又很小,大概才五六歲的樣子。
那兩個孩子盯著他,目光有些怯意。
陸衡輕聲說:“媽,你先上車。”
陸雪曼不滿:“陸衡……你知道她們是什么人嗎?”
“知道。”陸衡十分平靜地開口:“但是人死了,不是嗎?”
他抬眼,輕輕地說:“媽,你最在乎的東西都落到手里,還有什么可介意的呢?”
他已經成人,而這些孩子,卻從幾歲起就沒有了爸爸,這些女人大概也是被他養了許多年并沒有什么謀生的能力,來這里,大概也是尋找一線生路的吧。
陸衡說完,陸雪曼就有些訕訕的。
她承認,陸澤的死還有財產全部落在她和陸衡手里,沖淡了她心中的痛,可是她仍是恨那些女人的,她一個子兒也不愿意給那些女人還有那些……討債鬼。
她戴上墨鏡,不悅地說:“陸衡。你能不能為媽媽的心情著想一下。”
陸衡淡淡地笑了,而后低語:“我們已經很幸運了。”
陸雪曼一怔,隨后就沉默了。
是啊,已經很幸運了,如果陸澤沒有死,如果陸澤逃掉了,那他們……不知道怎么樣。
陸衡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又說:“媽你先上車,我和他們說。”
陸雪曼雖然不愿意,可是她一直又是一個依附男人沒有太多主見的女人,丈夫不在了自然是要靠著兒子的,陸衡這樣堅持她就先上車了,留下兩個人照顧著他。
遠遠的,那兩個年輕的女人帶著孩子過來了,真的很年輕,和陸衡的歲數也差不多的樣子,那兩個孩子更是幼小。
陸衡抬眼,看著她們,很輕很溫和地問:“你們想見見他嗎?”
兩個女人有些受寵若驚,猶豫再三還是點了頭。
這時,陸衡才發現她們長得很像,又一想大概是姐妹吧。
心中嘆息,隨即和身邊的一個保鏢交待了幾句,然后說:“我在這邊等你們。”
那兩個女人有些激動,看了陸衡一眼,隨后就帶著孩子匆匆離開。
陸衡坐在輪椅上,安靜地等……
雪后的陽光照在他身上,他又穿了一件黑色大衣,顯得整個人耀眼般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