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凇迅速了結家事,手段之干脆利落,令賀祈不得不嘆服。
叔侄兩人說完正事后,一時沉默,相對無言。
太夫人此時從后堂出來了:“天色不早了,晚飯已經備好,今晚你們叔侄兩人一同陪我用頓晚膳吧!”
這幾個月來,祖母第一次和他主動說話。
祖母到底還是最疼他的。
賀祈心中涌過一絲熱流,笑著應下,殷勤地上前扶住太夫人的胳膊:“祖母,我扶著你去飯廳。”
賀凇也上前,扶起太夫人另一邊胳膊:“母親,兒子多年未回京,今晚陪母親用膳,以盡孝心。”
一邊是自己心愛的長房嫡孫,一邊是多年未見的次子。
太夫人將喉間的澀意咽下,扯出一抹笑意:“好!人少了不熱鬧,我讓人將大郎和四郎也都叫來。”
賀大郎和賀四郎都是長房庶出,也是賀祈的親兄弟。
經此一事,二房遭此重擊,賀袀無顏再留在京城。太夫人提攜賀大郎賀四郎,也是應有之義。
賀凇也笑道:“我當年離京之時,大郎還是個孩童,四郎剛出生。母親只管將他們叫來,也讓我這個二叔和侄兒親近親近。”
太夫人欣然點頭。
不管如何,日子總要過下去。
一炷香后,賀大郎賀四郎來了。
賀凇領兵打仗多年,心腸早已練就得堅如鋼鐵。處置鄭氏母子痛不痛?當然痛。可這樣的痛苦,還不至于無法忍耐。連對著賀祈都無半分異樣,更遑論賀大郎賀四郎了。
“侄兒見過二叔!”賀大郎賀四郎一同拱手行禮。
賀凇略一點頭,目光掠過兩個庶出的侄兒。
賀大郎相貌端正,目光清明。賀四郎一臉機靈伶俐,頗有幾分少年郎的朝氣。
單看兩人,也都是出眾的少年郎。只是,往賀祈身邊一站,頓時暗淡了許多。
如此也好。
賀祈是長房嫡子,即將被封為平國公世子。庶出的兄弟遠不及賀祈,自會心悅誠服,一心輔佐追隨賀祈。不會像賀袀那樣,因不甘落于賀祈之下,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來。
“都起身,過來坐下吧!”賀凇笑著招呼兩個侄兒,又轉頭對太夫人笑道:“大嫂病逝多年,他們幾個都有賴母親教導。母親將他們都教導得很好。”
長房無主母,庶子們也沒長歪。倒是二房,賀袀姐弟兩人都被鄭氏引上了歧路。
太夫人每每想及此,便是一陣錐心之痛。打起精神笑道:“大郎四郎都過來,坐在祖母身邊。”
賀大郎賀四郎齊齊應下。
往日陪祖母一同用晚膳的,是賀袀賀祈。這段時日,賀袀養傷不出,祖母待他們比往日更好幾分,時常召他們陪伴說話。
這其中意味著什么,他們心中自然清楚。
賀祈也笑著招呼一聲:“大哥,四弟,這邊坐。”
賀大郎賀四郎也不是傻瓜,賀祈有意親近,太夫人著意提攜,于他們而言是好事。兄弟兩人笑著應了。
賀四郎年少,坐在下首。賀大郎比賀祈年長幾歲,卻不肯坐賀祈上首,堅持坐賀四郎的身邊。
賀祈有些無奈地笑道:“大哥比我年長,理當坐在祖母身邊。”
賀大郎也太謹慎小心了。
賀大郎笑道:“我嘴笨口拙,遠不及你。你坐祖母身邊,哄祖母開懷多吃一些,也算我們兄弟一同盡孝心了。”
這般會說話,哪里嘴笨口拙了?
賀大郎分明是借著這一舉動,表明心意,絕不會和賀祈起爭端。一切以賀祈馬首是瞻。
賀四郎也立刻笑道:“大哥說的對,三哥你好好照顧祖母。若祖母今晚吃得少了,可都要怪三哥。”
賀祈看著庶出的長兄四弟,心中滋味如何,也只有自己清楚了。
有了賀袀的前車之鑒,太夫人倒是樂見這樣的情形,笑著說道:“罷了,就這么坐了吧!再磨蹭下去,飯菜都涼了。”
賀祈兄弟三人一同笑著應了。
賀凇看在眼里,心里黯然唏噓不已。
隔日,賀凇去了一趟晉寧侯府,和晉寧候在書房里密談半日。
之后,鄭氏告病不出。
賀袀臉上的傷勢好得差不多了,賀凇毫不留情地領著賀袀進了練武房“操練”。當日,賀袀就被抬著出了練武房。
賀袀水深火熱的日子,不必細述。
三日后,宣和帝準了平國公的奏折,下旨立賀祈為平國公世子。又下了一道賜婚賀祈程錦容的圣旨。
平國公府雙喜臨門,將幾個月來的晦暗氣悶一掃而空。特意擺了酒席宴請親朋故舊,慶賀一番。
平國公府設酒宴這一日,程方趙氏夫婦兩人親自登門賀喜。
圣旨一下,賀祈程錦容的親事就定下了。程家和賀家也就成了正經的姻親。這等喜事,登門恭賀也是應該的。
鄭氏養病未露面,太夫人領著孫媳朱氏招呼前來賀喜的女眷。
賀大郎的妻子朱氏,是平西侯府旁支嫡女。朱氏嫁給賀大郎幾年,生了一子一女。夫妻兩人性情脾氣差不多,一樣謹慎低調。朱氏平日只照看教養兒女,對內宅諸事從不伸手過問。
太夫人之前病了一段時日,吩咐朱氏魏氏一同料理家事。朱氏雖是長嫂,卻處處謙讓,從不和魏氏爭鋒。
至于魏氏,早已歇了所有掐頭露尖的心,和朱氏相處也算融洽。
太夫人對朱氏的表現頗為滿意,今日酒宴,有意令朱氏出頭露面,將招呼女眷的事大半都交給了朱氏。
太夫人見了趙氏,分外親熱,笑著說道:“皇上下旨賜婚,是三郎的體面,也是錦容的福分。”
“前一段時日,賀家不甚太平,我這老婆子也病了一場。一時沒顧得上三郎的親事。如今趁著皇上賜婚之喜,可得早些操辦起來。”
雖有圣旨賜婚,提親定親該做的事,也是一樣少不得。
太夫人拉著趙氏的手,低聲笑道:“也不必另擇吉日了,明日我就請官媒去程家提親。早日合過庚帖,過了聘禮,立下婚約。”
趙氏含笑應道:“一切就依太夫人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