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份上,不答應也不行了。
平國公緩緩吐出心中悶氣,點頭應允:“也罷!明日三郎就隨平西侯一同出陣。”
賀祈目中閃過一絲釋然,拱手道:“多謝父親首肯。父親放心,兒子不會貪功冒進。一切以穩妥為先!”
一直默不出聲的程望忽地來了一句:“說的是。就是為了錦容,也請賀校尉愛惜自身。”
此言一出,眾人皆啞然失笑。
這個未來岳父,偏心得理直氣壯十分坦蕩啊!
賀祈也不惱,沖程望笑道:“岳父說的是。阿容還在京城等我,我答應了她,一定會平安回去,娶她過門。”
程望的目中露出滿意的笑意。
平國公看著翁婿相得的一幕,心里別提多憋悶了。
平西侯沖賀祈使了個眼色,以“賀祈從未上過戰場要叮囑一番”為借口,將賀祈帶回了自己的營帳。
平西侯性情耿直,說話不喜拐彎抹角,張口就問:“三郎,你和你父親是怎么回事?”沒等賀祈編個理由裝傻充愣,平西侯又板著臉孔道:“在我面前,就別耍花腔了。我眼明心亮,還沒糊涂。不至于連你們父子不和都看不出來。”
賀祈:“……”
親爹和二叔都不在京城,賀祈自小就和舅舅格外親近。
平西侯對賀祈也格外好。不管賀祈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平西侯都無條件無原則地支持。便是對親生兒子,也不過如此了。
賀祈看似冷硬,對真正疼愛自己的長輩其實孝順聽話。
平西侯直接問出了口,賀祈沉默片刻,選擇性地說了實話:“賀袀受傷毀容,父親覺得我太過心狠手辣,見面便張口訓斥我。我心中不快,頂撞了幾句,鬧得不歡而散。彼此心里都不痛快。”
平西侯神色稍緩,嘆了口氣:“三郎,我是你親舅舅,當然最疼你。那個賀袀,沒生好心,以我看來,死不足惜。”
“你父親不是不疼你,只是,賀凇是他手足,賀袀是他嫡親的侄子。他夾在中間,也有為難之處。”
“看在你二叔的份上,就算了吧!”
賀祈淡淡道:“我不怪二叔,也原諒二哥了。可父親這般對我,我這個做兒子的,心里也難再生親近之意。”
平西侯啞然片刻,又嘆了口氣,卻沒再說什么,只道:“你從未上過戰場,明日第一次上陣,多加小心!”
賀祈略一點頭。
前世他在邊關數年,收攏殘兵,和韃靼騎兵周旋,戰場殺敵的經驗豐富得很。不過,長輩的關切和叮囑,他不能拒絕,默默領受便是。
平西侯思忖片刻,又道:“明日帶著元思蘭上陣,確實要格外警惕小心。”
“元思蘭此人,心冷無情,狡詐陰險,”賀祈接過話茬:“對付他,確實要慎之又慎。那五百韃靼親兵,留在軍營里,讓人盯緊了。元思蘭只身一人,心計再多也沒用。”
平西侯目中閃過殺意,低聲道:“你明日將親兵都帶上,我的兩百親兵也都給你。好好‘保護’元思蘭。”
元思蘭既是來了,那就要充分發揮韃靼太子應有的作用,早早死了太過浪費。物盡其用才是上策。
賀祈扯了扯嘴角,點頭應下。
平西侯和賀祈長談,這一邊,賀凇也在和受傷的兄長低聲說話。
“大哥,”賀凇面色復雜,語氣中透出歉然:“對不起。若不是因為我那個孽障,三郎也不會和你心生隔閡,如此疏遠。”
平國公還嘴硬:“沒有的事,我是他親爹,他豈會和我疏遠。”
賀凇苦笑一聲:“大哥就別逞強了。我們兄弟多年,我還不清楚你嗎?今日三郎當著眾人的面出言頂撞,你不知何等惱怒!”
“平西侯是三郎的親舅舅,三郎對平西侯親近,也是理所當然。可三郎對著未來岳父,也比對大哥親近得多。大哥心里豈能痛快?”
平國公:“……”
平國公和賀凇對視片刻,半晌,才悻悻地輕哼一聲:“那個混賬!自小被嬌慣著長大,被母親縱出了這等桀驁不馴的脾氣。要是在我身邊,我非每天抽他一頓不可!”
賀凇低聲道:“三郎和大哥年輕時的脾氣一般無二。”
平國公:“……”
還是不是我親弟弟了?
今兒個怎么盡拆我的臺!
平國公瞪起了眼,不耐煩地攆人:“行了,該忙什么忙什么去,別在我這兒賴著了。”
父子兩個,果然是一般脾氣。
賀凇無奈地笑了笑,站起身來,想了想又說了幾句:“三郎是個犟脾氣,大哥還是緩和一些,別總板著臉。也免得父子兩個愈發生疏。”
平國公板起臉孔,回敬幾句:“你說得沒錯,做父親的也該放下身段。二郎受了重傷,在傷兵營帳里一住就是三個月。你也該去看看二郎才對。”
賀凇:“……”
真是扎心了!
兄弟兩個默默對視一眼,各自面無表情。
隔日五更,邊軍校場點兵。
平國公受傷的左臂被仔細包扎,又穿了主將的鎧甲,從外表看不出半分,端的是威風赫赫。
今日領兵出戰的平西侯,也是一身銀光閃閃的鎧甲,神色冷厲,滿身殺氣。賀祈和一行親兵,站在平西侯后側。
被點出戰的兩萬士兵,各自手持兵器站在駿馬身側,大軍殺氣騰騰,令人心凜。
元思蘭則站在平西侯的身側。
往日伺候元思蘭的數名親兵,皆被留在了軍營里。堂堂韃靼太子,只身一人站在邊軍的校場里,面對著斗志昂揚殺意凜然的邊軍將士,這樣的情景,實在微妙。個中滋味,也只有元思蘭自己知道了。
平國公話語簡短有力:“昨日韃靼騎兵突襲軍營,今日,我們邊軍主動出擊,也讓韃靼騎兵嘗嘗我們邊軍的厲害!”
所有士兵一同呼喊出聲:“邊軍威武!”
“殺光韃靼人!”
喊聲震天,令人心神俱震。
平西侯故意轉頭看了元思蘭一眼:“太子殿下看邊軍如何?”
元思蘭扯了扯嘴角,眼里卻無半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