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容嗔怪地瞪了賀祈一眼。
偏殿里還有幾個伺候的宮女呢!
賀祈咧嘴,厚顏一笑,牢牢將程錦容的手握在掌心里。
宮女們各自低頭偷笑,很快安靜無聲地退了出去。
沒了圍觀的人,程錦容也不再忸怩,任憑賀祈握著自己的手,輕聲道:“你終于回來了。”
淡的語氣中,透出的是濃烈的思念和渴盼。
賀祈心頭一熱,靠近了一些,低聲道:“我這一走就是半年,這半年來,我沒一天不想你。”
程錦容抬起眼,輕輕道:“我也是。”
然后,迅捷垂下眼。
程錦容濃密的長長的眼睫毛一顫一顫,賀祈的心也隨之顫了起來。洶涌的情潮在心頭翻涌,他幾乎無法克制擁抱她的沖動。
不過,這里到底是椒房殿,又是光天白日,總得克制幾分。
賀祈熱切的目光盯著程錦容的臉龐,聲音有些奇異的嘶啞:“阿容,我們早些成親吧!”
程錦容:“……”
怎么話題忽然就轉到成親上了?
程錦容一怔,下意識地應道:“我們兩個定親的時候就商議過,過兩年等我滿十八歲了再成親。現在還有一年呢!”
賀祈又靠得近了一些,兩人近得幾乎能聽到彼此的心跳。看著近在咫尺的如花嬌顏,賀祈的眼中閃出了幽暗的火苗:“我快忍不住了!”
程錦容前世曾嫁為人妻,有過兩年舉案齊眉的恩愛時光,不是不解男女之事的懵懂少女。此時滿面紅暈,用力瞪了賀祈一眼:“忍不住也給我忍著。”
賀祈低低一笑,坐直了身體:“好好好,你別惱,我繼續忍繼續等。”
程錦容白了他一眼,板起神醫臉孔:“松開手,我替你診脈。”
賀祈滿目笑意,很配合地松了手,乖乖伸出手腕。
程錦容定定心神,為賀祈診脈。
賀祈受傷后流血頗多,大傷身體元氣。若是調養不好,便會落下病根。好在有程望為他看診療傷,養傷幾個月,傷勢基本痊愈。
這兩個月多的路途上,程景宏每日為他診脈,藥方調整過幾次。每天定時喝藥,從未間斷疏漏。
程錦容診脈片刻后,暗暗松了口氣,沖賀祈一笑:“血氣虧損,得慢慢調養滋補。你脈相平穩有力,確實沒有大礙了。”
賀祈笑道:“這可得感謝岳父了。”
還沒成親,這岳父喊得倒是順溜得很。
程錦容笑著啐了他一口:“你不會是當著我爹的面,也這么叫的吧!”
“正是,”賀祈一臉理所當然:“我到邊關第一天,就去拜會程軍醫,張口就喊岳父。岳父一開始確實有些錯愕,不過,很快就適應了。對我這個女婿真是一千個滿意,愛如親子。”
程錦容被逗得抿唇直笑:“什么愛如親子。是你腆著臉獻殷勤,我爹礙著顏面,沒好意思翻臉攆人吧!”
賀祈挑眉一笑:“岳父要是真的不待見我,我就是想殷勤也沒處可獻。事實證明,我以誠意和熱情打動了岳父。岳父對我是越看越順眼,越看越喜愛啊!”
這些瑣事趣事,賀祈早已寫在信里。程錦容閑來無事,看了一回又一回,對信里所寫的內容不知多熟悉。
可在信上看到的,又怎么能及得上此刻親自聽賀祈說的親切有趣?
程錦容笑盈盈地聽賀祈胡吹大氣,然后問了一句:“你和你父親現在如何了?”
一提平國公,賀祈臉上的笑容頓時淡了幾分:“比一開始好多了。”
昔日的重重心結,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徹底放下的。
父子兩人見面,能心平氣和地說一會兒話,已經算不錯了。
程錦容沒有多勸,轉而問起了賀凇的傷勢:“聽聞今日賀將軍是被扶著進的金鑾殿。他現在傷勢到底如何了?”
賀祈對自己的親爹不冷不熱,對二叔賀凇倒是頗為親近,聞言嘆了一聲:“二叔當日被一箭射穿胸膛,傷了心肺。若不是岳父神醫妙手,那一日根本救不回性命。”
“二叔在床榻上躺了三個月。大軍啟程回京,他本該留在邊軍繼續養傷。不過,他堅持要一同回京。這一路上,他一直躺在馬車里養傷。大舅兄一直守在他身邊,幾乎寸步未離。”
“今日也是他自己,堅持要進金鑾殿覲見天子。其實,本該抬著他進殿才對。二叔不愿被人憐憫同情,硬是撐著走進了金鑾殿。”
容顏絕色的美人遲暮,令人唏噓。
驍勇善戰的武將重傷而回,從此以后再不能提刀上馬,更令人扼腕。
程錦容也輕嘆了一聲。
兩人沉默了片刻,賀祈忽地壓低聲音道:“其實,這一路上,我一直在想二叔回京的事。”
“二叔的傷勢太重,以后要在府中長年靜養。身邊總得有人照顧衣食起居。我想著,等此次回府后,就和祖母商議,讓二嬸娘照顧二叔。”
什么?
程錦容這次是真的吃了一驚,抬頭看著賀祈:“你……你真的想好了嗎?”
鄭氏這么多年來,故意縱容賀祈,暗中算計,想謀奪世子之位。賀祈對她痛恨至極,怎么肯放過她?
賀祈看著程錦容訝然的目光,神色復雜地低聲道:“這件事,我想了很久,和誰都沒說過。我也一直十分猶豫,到底該不該這么做。”
“賀袀悔過自新,重新做人。我已經原諒他了。可對二嬸娘,我心中實在難平。我自幼喪母,二嬸娘對我疼愛照顧,我一直將她當做最親近的長輩。她心懷叵測,暗中算計我。因為她,我遭受過許多痛苦折磨。”
“我不是心慈手軟的人,也從未打算原諒她。”
“可二叔現在傷成這樣,身邊總得有個知冷知熱的照顧著。再者,二叔口中不說,其實對二嬸娘并非全然無情。不然,當日他也不會大費周章地保住她的性命。直接讓她‘病逝’豈不更省心?”
“二叔戎馬半生,如今身受重傷,才得以回京。壽元也會大受影響。我實在不忍心他繼續孤獨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