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五,傍晚。
程錦容脫下官服,換上青色羅裙。
這羅裙是以宮中上好的錦緞制成,衣料垂而順滑,閃著雅淡的光澤。映襯得程錦容膚白似玉,清艷無倫。
嫁為人婦,就該挽起長發,梳婦人發髻了。
程錦容梳妝整齊后,攬鏡自照,覺得素凈了些,從梳妝臺上拿起一支鑲著明珠的金釵,插在發髻邊。明珠光華灼灼,俏臉頓時多了一層瑩潤的光澤。
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朱。
唇畔笑容清淺,眸光盈盈。
真是越看越美。
程錦容沖鏡中的自己抿唇一笑,起身出宮回府。
坐著馬車回家,這種感覺對程錦容來說,陌生又奇妙。
她在裴家長大,不管她如何厭憎永安侯,十幾年的記憶總是牢牢印在腦海里。回了程府,她倒是有了家的歸屬感。可惜沒過幾個月,她就進了宮。
爹在邊關,娘在宮中。哪里才是她的家?
現在,她和賀祈成親做了夫妻,也終于有了真正屬于自己的家。
回家。這兩個字在舌尖縈繞,帶著淡淡的喜悅和甜意,久久不散。
馬車在平國公府停了下來。隨行的數十個御林侍衛各自下馬,為首的依舊是韓統領。韓統領尚未出聲,就見平國公世子兼御前侍衛統領賀祈快步走了過來。
“見過賀校尉!”
賀祈親熱地拍了拍韓統領的肩膀:“韓統領不必客氣!每次阿容出宮,都辛苦韓統領隨行護送。改日得了空閑,我一定請韓統領喝酒。”
韓統領笑道:“我也是奉皇后娘娘之命行事,不敢居功。”
寒暄客氣幾句后,韓統領一行人回宮復命。
程錦容已下了馬車,笑盈盈地立在馬車邊。
夕陽在天際似落未落,漫天紅霞,無比絢爛。卻不及她唇邊的那抹笑意耀目。
賀祈按捺不住,大步走到程錦容面前,伸手握住程錦容的手:“阿容,你總算回來了。”
他的手結實有力,掌心溫暖。她微涼的手,很快就被他的掌心焐熱。這一剎那,程錦容的腦海中掠過了一句。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回府第一件事,先去給太夫人請安。
太夫人近來諸事順遂,心情極佳。臉上的皺紋都淺了許多,滿面紅光,笑聲洪亮。拉著程錦容的手笑道:“皇上和娘娘真是寬厚仁德,體恤你們小夫妻。”
程錦容笑著應道:“祖母說的是。”
每隔五日就能回府一晚,實在不錯了。
宣和帝不會這般細心體貼,那么,細心體貼周全的那個人,一定是裴皇后了。
裴皇后對程錦容的青睞喜愛,人盡皆知。可只有親自領略,才會驚嘆這份“眷顧”到底有多濃厚。
胡亂探詢宮中之事是大忌,太夫人并未多問,只閑話幾句,叮囑程錦容安心當差。
太夫人眼角余光一掠,瞥到賀祈眼巴巴的模樣,心里不由得暗暗好笑:“罷了,你們夫妻小別,一定有許多話要說。晚飯也不必過來了。”
程錦容正要說什么,賀祈已經搶著應了:“就聽祖母的。”
程錦容:“……”
程錦容面頰微紅,不著痕跡地瞪了賀祈一眼。
賀祈咧嘴一笑,當著太夫人的面就挽起程錦容的手:“小別勝新婚。祖母體諒我們,我們夫妻就領受祖母的美意了。”
太夫人開懷一笑。
程錦容忍無可忍,啐了賀祈一口。
賀祈拉著程錦容的手,回了院子。聞訊等在院中的紫蘇,滿面喜悅地迎上前來。還沒等行完禮,賀祈就扔下一句:“我和少奶奶要獨處,都在外面候著,沒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驚擾。”
紫蘇:“……”
程錦容臉上紅暈深了一層,嗔惱不已:“賀祈!”
紫蘇以袖掩嘴,低笑不已。
小別勝新婚。
夫妻兩人一獨處,就是一個多時辰。
紫蘇早已令丫鬟們都退得遠遠的,免得驚擾了主子。直至天黑透了,賀祈和程錦容才露了面,傳了晚膳。
程錦容臉上如涂了一層胭脂,格外嫵媚嬌艷。
賀祈將布菜的活兒都搶了去。紫蘇無用武之地,只得站到了一旁。
賀祈每樣菜都夾了一筷子,放入程錦容的碗里。然后,他有些驚訝地發現,程錦容竟是每樣菜都吃了一兩口:“阿容,你真是半點都不挑食。”
誰能沒點喜愛偏好?
就拿賀祈自己來說。他是無肉不歡之人,蔬菜瓜果類的菜肴,根本沒人往他面前端。
程錦容抬頭,沖賀祈微微一笑:“我自小在裴家長大,錦衣玉食,沒人虧待過我。不過,我自小就懂事聽話,從不挑食。”
短短幾句話,聽得賀祈心疼又心酸。
沒了親娘,親爹也不在身邊。裴家再好,她也是寄人籬下。說話行事總是要多幾分小心。
“阿容,”賀祈凝視著程錦容,低聲道:“你現在已經有家了。我是你的夫婿,我們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你想說什么做什么,只管說只管做,不必有任何顧慮。”
程錦容心頭一熱,鼻間微酸,輕輕嗯了一聲。
用了晚膳,兩人又去沐浴。
這一洗,又是一個多時辰。
程錦容腰腿酸軟,全身無力,被賀祈抱著出了凈房,一路抱到了床榻上。
也不知是被熱水蒸騰,還是別的緣故,程錦容臉頰都紅透了。她躺在床榻上,狠狠地擰著賀祈腰間的嫩肉。
一臉饜足自得的賀祈,被擰得直抽涼氣。
親昵嬉鬧片刻,兩人才相擁著說起了宮中事。
“皇上已經松口,很快就會令你進宮當差。”程錦容低聲道:“不出十天半月,就會下旨。”
賀祈低低笑道:“還是岳母心疼女婿。”
程錦容失笑,伸手刮了刮賀祈的厚臉皮:“誰心疼你了?”
賀祈挑眉一笑:“是是是,岳母疼的人是你。怕你思夫成疾,所以才在皇上面前為我求情……”
聽到思夫成疾四個字,程錦容撲哧一聲笑出了聲。
過了片刻,程錦容又低聲說起了壽寧公主患上怪癥一事。
賀祈笑容一斂,思忖片刻,問道:“阿容,壽寧公主會不是在裝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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