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師父那邊已經送過去了,可以吃啦。”田幼薇緩步而入,微笑著坐下。
田父一聲令下,所有人的筷子都如風一般伸出去,各自探向自己喜歡的菜。
邵璟的筷子只離那白花花的田雞腿不到一寸遠,就被田幼薇的筷子夾住了:“阿璟,你病著,不適合吃這些,阿姐另外給你備了吃食,喜眉,端上來!”
“好勒!”喜眉學著北人的腔調,利索地端進來一罐子熱粥,掀開蓋子,舀出一碗紅乎乎粘稠稠、散發著腥味的粥:“少爺,這是您的紅豆豬肝粥!”
邵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呆滯地看看那一碗粥,再看看田幼薇,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容:“我從未聽說過這種做法,會不會是搞錯了?”
“搞錯?怎么可能!”田幼薇侃侃而談:“紅豆和豬肝都是補氣血的好物,我特意查過,二者不相克,搭配起來蠻不錯的。放心吃吧,阿姐難道還會害你不成?”
“就是,最疼你的就是你阿姐了。她特意為你做的,你一定要把這罐子粥全吃光,早吃早好。”
田秉頗為幸災樂禍,因為給廖先生和白師傅那邊送了菜,今晚的菜肴種類雖多,分量卻不多,少了邵璟這個強有力的對手,他可以吃個夠啦。
邵璟艱難地笑著,手緊緊握著湯匙,骨節隱隱發白:“聞起來不太好聞。”
“怎么會!為了避腥,我特意用姜和料酒腌了豬肝,又熬了許久,阿璟,你不能挑嘴,這比吃藥好多了是吧?”田幼薇語氣溫柔,就和哄小孩子吃藥似的。
田父和謝氏深以為然:“阿璟,你姐姐說得對,吃吧,吃吧,多吃些!”
接下來,邵璟狠狠地嚼著散發著特殊腥味的豬肝粥,嫉妒地看著田幼薇等人盡情地享受著美味佳肴,心里充滿了悔恨和忐忑。
他怎么覺得自從他做了那個“夢”之后,田幼薇待他的態度就不一樣了呢?
從前雖然也會逃避他,但待他真的是巴心巴意的好。
現在則不同,她不但逃避他,還總是用審視的目光看著他,經常皮笑肉不笑,甚至有乘機打擊報復之嫌。
仿佛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實。
難道她發現了?
所以才會有一這罐子紅豆豬肝粥?
邵璟從睫毛下方偷偷看向田幼薇,試圖從她臉上捕捉到任何蛛絲馬跡。
然而田幼薇根本就沒看他,而是愜意地享受著美食,和田父等人描述她和吳悠偷喝葡萄酒的經歷。
“我只喝三口就暈了,吳三奶奶突然走進去,可把我嚇壞了,就怕人家說爹娘沒教好我……可是腦袋暈乎乎的,我剛想站起來就得兒一下倒了……”
田幼薇眉飛色舞,說是被嚇壞了很羞愧,實際上絲毫沒有半點羞愧的意思,反而很得意的樣子。
田父看自家女兒什么都是好的,喜滋滋遞半盞酒過去:“酒量是要練的,要不,你再試試?左右在自己家中,醉了想發酒瘋也可以。”
“有你這樣當爹的嗎?”謝氏痛心疾首,氣得飲了一大口酒,臉頰緋紅,托著腮道:“我好像喝多了,都怪老爺。”
田秉哈哈大笑著,趁機往自己碗里夾好吃的,秋寶塞得腮幫鼓鼓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停傻笑。
邵璟突然就不覺得豬肝粥難吃了,只因此刻他面對的是人間最美之景。
他的家人全都和和美美、平平安安地坐在一起享受美食和天倫之樂,多好啊。
邵璟垂下眼,專心致志地吃他的豬肝粥。
不就是一頓豬肝粥嗎?
還能逼得死男子漢?
吃一碗長一寸,很快他就真的長大了。
田幼薇帶著笑意,輕描淡寫又慎重地從邵璟臉上收回目光。
做夢夢見前塵往事?
她回去之后越想越覺得沒有那么巧的事,總覺得邵璟是有所隱瞞在玩心眼。
不肯承認是吧?
那就來個持久戰,一起玩心眼。
她要把他徹底當成前世回來的邵璟。
她要全方位地碾壓他,改變對他的態度和方法,讓他惴惴不安,以為她全都知道了。
但凡他是那個邵璟,時間長了一定會露出馬腳的!
到那個時候,呵呵
田幼薇暗暗在袖子里掰了掰指關節。
“我吃飽了!豬肝粥真好吃!”邵璟口是心非地笑著,把空碗拿給田幼薇看,“我覺得我吃了以后好多了。”
“不,你沒吃飽!”田幼薇接過他的碗,不由分說又給他盛了一碗紅豆豬肝粥。
“……”邵璟覺得自己滿肚子的粥“哐當哐當”響,他好餓,好想吃桌上那些美味佳肴。
次日。
謝氏起了個大早,忙忙地收拾要帶給吳家的土儀。
吳家上次給的禮多,這次田父過去回絕吳悠的親事,這禮萬萬不能薄了。
邵璟走進來,乖巧地道:“我給伯母寫禮單。”
謝氏見他紅光滿面,不由贊道:“看來這紅豆豬肝粥真是好物,我看你氣色好多了。”
邵璟要討她歡心,就笑道:“確實,我昨夜睡得極好。”
話音未落,就聽田幼薇在門外朗聲笑道:“我就知道這東西對你有好處,瞧,我起了絕早,又給你熬了新的豬肝粥!怕你厭煩,特意變換了做法,枸杞豬肝粥!”
喜眉笑瞇瞇地拎上來一只罐子,打開蓋子,熟悉的腥味撲鼻而來,邵璟強顏歡笑。
“吃呀!阿璟,這頓阿姐給你熬的是蔥花豬肝粥!”
“這次做的是豬肝瘦肉粥!可好吃了!”
“菜心豬肝粥!”
“胡桃瑤柱豬肝粥!”
“阿璟,阿姐對你好吧?頓頓不重樣,變著花樣給你做,真是煞費苦心,你怎么謝我?”
邵璟生無可戀地看向田幼薇,低聲道:“阿姐,我知道你的廚藝很好,不過能不能放過豬肝粥放過我?我覺得我全身上下都是豬肝味。”
田幼薇勾起唇角,神秘地笑了:“阿璟,這僅僅只是開始呢。”
邵璟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要不要試試暈倒那個辦法呀?”田幼薇笑得溫柔,“我不會讓你在烈日下久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