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冬季。
窯場停工,田父開始擴建住宅,田幼薇則商量著和邵璟一起出去走走看看,長長見識。
哪怕只是做瓷器,也需要多長見識才能做得更好。
何況她做的瓷器都賣得貴,買得起的不是普通人,不知客戶喜歡什么盲目去做,相當于盲人摸象。
要求是由田幼薇提出來的,當時全家正在吃早飯,她才說完,田父的眼珠子就瞪圓了:“你和阿璟?”
邵璟把頭埋到碗里去,希望能減輕自己的存在感,因為田父的眼珠子下一刻就朝著他瞪了過來:“是不是你小子的鬼主意?”
就好像他做了什么坑蒙拐騙、不可見人的壞事似的。
田幼薇趕緊攔住:“不是阿璟的主意,是我的。”
田父警告她:“沒你什么事兒!這是男人的事,你不懂!看看你這樣子,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邵璟沉默片刻,好脾氣地開口:“確實是我的主意,但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們只是為了求學而已。”
田父大聲道:“不是我想的那樣,那是哪樣?”
這次邵璟也沒辦法回答了,田父明擺著就是針對女婿,無論他說什么都是錯,呼吸也是錯。
田幼薇悄悄戳戳田秉,暗示他趕緊幫忙說說好話。
田秉輕咳一聲,說道:“阿爹,我覺得這個事吧,可以一分為二的看,古人不是說了,坐井觀天、故步自封嗎?咱們要是不多出去長見識,就真是坐井觀天了。”
“坐井觀天!青蛙,呱呱呱!”秋寶活潑地蹦了兩下,鼓起腮幫子學青蛙叫。
田父瞪他,他就嬉皮笑臉地趴到田父膝上,仰頭看著田父討好的笑。
“你湊什么熱鬧?”田父想罵來著,說出來的話卻溫柔無比,同時控制不住地將可愛的小胖子秋寶抱在懷里,虎著臉橫眉冷對邵璟:“我不答應!”
田秉又趕緊說道:“讓我去盯著他們!我一定如影隨形,不叫他們脫離我的可控范圍!”
田幼薇:“……”
邵璟:“……”
田父:“……”
田秉一本正經地看著家里人:“你們這樣看著我干嘛?照顧妹妹,監督未來的妹夫,難道不是做哥哥的該做的正事嗎?”
“說人話!”田父、田幼薇、邵璟同時開口。
“啪啪啪……”秋寶使勁鼓掌。
“小胖子!”田秉揚起手掌,假裝要揍秋寶,轉臉對著田父就是討好賣乖:“爹,我也想出去游學呢,很快我就要下場了,我想去臨安走走看看……”
謝氏也敲邊鼓:“孩子們大了,確實不能只關在家里。”
田父瞪眼:“家里在修房子,難道是修給我住的嗎?全部跑出去玩,留我們三個在家,老的老,小的小,還過年不?”
田秉不怕死地道:“您要實在不放心,請廖先生帶著我們幾個一起去呀,他認識的人肯定很多,又足智多謀,我們不會惹禍的。”
田幼薇忍不住想替她二哥鼓掌,誰說她二哥笨?看這不是挺聰明的么?
廖先生跟著他們一起去臨安,廖姝必須跟著啊!
這樣一來,他二哥就可以天天近距離和廖姝在一起了,兩個人一起游山玩水逛街好吃好喝,多好!
田秉可憐兮兮地看著田父:“我最近學業一直沒進步……聽說臨安那邊的舉子可厲害了,經常都聚在一起討論學問的,不像我,轉過來是調釉水的,轉過去是燒窯的。”
田父有些動心,卻不肯就這么松口,氣呼呼地道:“人家廖先生自己也要過年,又上年紀了,不一定樂意陪你們這么辛苦!”
正說著,就見廖先生走進來,不高興地道:“你說誰老呢?你分明比我還要大兩歲吧?要也是你比我老!”
邵璟立刻上前抱住廖先生的胳膊晃:“先生,我想跟您去明州港見識那位做生意特別厲害的番商。”
田秉低頭做鵪鶉——岳父來了,他就變成了不敢說話的可憐女婿。
“去吧,去吧!”田父不想和廖先生吵架——因為他吵不贏。
一陣歡欣鼓舞。
喜眉、阿斗、如意都喜滋滋的跑去收拾行李,打算跟著各自的主人一起出門長見識。
田父將座位讓出來:“老廖,一起吃早飯。”
兩個人頭挨著頭,親密地小聲交談著,鬢邊都有了白發。
行李收拾妥當,阿斗去定船,回來報告:“謝家表少爺要成親了!”
田父轉頭去看謝氏。
謝氏搖頭:“沒收到請柬。”
田父摸摸頭,轉身自去照管修建房子的事。
田幼薇把邵璟叫過去:“……阿良和他爹不同,他雖然沒請咱們,咱倆也該給他送一份賀禮。”
邵璟贊同:“應該的,但送什么?”
“老參。”田幼薇道:“他的妻子還是蘇家姑娘,意味著將來的慘事可能還會發生,咱們這次出門就給他尋一株老參,關鍵時刻可以吊命。”
“那行。明州港那邊經常有高麗人過來,咱們好好訪一些就是了。”邵璟拍拍田幼薇的發頂:“別太擔心,阿良那么好的人,會好的。”
出行當天,田幼薇等人在半路上遇著蘇家的人去謝良家鋪床,雙方迎頭碰上,蘇家領頭的女眷給了他們一個大白眼。
田秉莫名其妙:“她瞪咱們干什么?”
廖姝小聲提醒:“應該是為了當初你家去和謝家說,她家姑娘身體不好,她覺著壞了她家姻緣。”
“就這事么?”田秉提醒廖姝:“什么你家?該說咱們家!”
廖姝紅了臉,低著頭沒搭腔,田秉看她嬌羞的樣子,嘿嘿傻笑。
廖先生看不下去,板著臉道:“從現在開始,每天多寫二十張大字!”
田秉大叫:“啊?今天在船上,搖搖晃晃的,怎么寫?”
“我和你一起寫!”廖姝溫柔地取出筆墨紙張,招呼田幼薇和邵璟:“你們也來寫!”
捧好了廖先生,接下來的旅途才會更輕松自在呀!
大家都明白這個道理,在廖先生面前使勁裝乖、使勁討好,廖先生洞若觀火,很體貼地沒把他們的陰謀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