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嬤嬤到來的前一日,田幼薇收到了吳悠寄來的信和各色禮物,有給她吃的用的穿的,也有給孩子的,零零總總一大箱子。
田幼薇很是得意,拿給邵璟炫耀:“全都是我們娘倆的,你一樣也沒有!”
邵璟覺得她真是可愛到好笑:“若是真有給我的,你少不得又要想,真是奇怪了,吳悠為什么要送我東西?”
“我哪有那么小心眼!小心眼的明明是你!”田幼薇刮著臉羞他:“也不知道是誰,見我和吳十八多說了幾句話,就跑過去眼巴巴地守著。”
邵璟死不承認:“大姐,你想得真是太多了!我那是怕你嫌他煩了得罪他,過去幫你招待他呢,怎么就變成我心眼小了?”
“誰心眼小誰知道!”田幼薇也不和他爭辯,樂呵呵地捧著吳悠給的東西一一把玩,心情好得不得了。
邵璟看著她白白胖胖樂呵呵的樣子,再看看她凸起的小腹,說不出的歡喜滿足。
次日胡嬤嬤到來,田幼薇早作好了應對的準備,想著不管怎么樣,哄一哄,糊弄糊弄就過去了,總之不看僧面看佛面。
果然胡嬤嬤不是個省事的,歇下的第二天,就要喜眉領著她查看田幼薇備下的嬰兒衣物和各色藥材用具。
見田幼薇衣物用具沒準備什么有用的,小孩兒的玩具倒是堆了一大箱子,便皺了眉頭:“三奶奶,雖說您的月份還小,但這些東西都該準備起來了,小孩子的衣物做好之后必須幾洗幾曬才柔軟不傷肌膚……”巴拉巴拉一大堆。
田幼薇從善如流,笑瞇瞇叫喜眉:“都聽見啦?照著嬤嬤的話辦。”
胡嬤嬤又道:“有沒有請人打探乳娘和穩婆?”
田幼薇忍不住:“我這才五個月呢,會不會太早了?”
“不早了!懷胎十月,其實滿打滿算就是九個月,這才四個月了,必須趕緊的啊!乳娘和穩婆都緊要著呢!得早早打聽,知根知底,尋著好的就要先預留下,省得別人搶了。”
胡嬤嬤見一點沒準備,也慌了神:“您也別急,這事兒交給老奴去辦……”
田幼薇聽胡嬤嬤說得嚴重,遂把那點應付自大之心收起,認真地道:“我是打算自己養……”
她和邵璟商量過了,孩子是多養幾個的,但若是生得太密集,對身體不好。
但年輕夫妻正是精力充沛之時,天天在一起,總有失手的時候,服藥傷身,不如自己奶孩子,一是對孩子好,二是比吃藥好。
胡嬤嬤斷然否決:“像咱們這樣的人家,哪有自己奶孩子的?老奴來前,老夫人再三交待,咱們家再怎么節儉,也不至于省孩子的乳娘。自己喂奶再辛苦不過,日夜不得安寧,有乳娘幫著喂養,您的身子才能盡快養好。”
這大概就是世家大族所謂的體面了。
“您說得有道理,我年輕不懂得這些。”田幼薇不以為然,養孩子哪有不辛苦的,怕吃苦就別生孩子。
但胡嬤嬤這次過來,占的還是穆老夫人的體面,得給面子,凡事先依著就行,左不過多養一個人的事。
胡嬤嬤也不能一直都在這里守著,她想怎么著,還是她說了算。
胡嬤嬤不知道田幼薇的打算,只當她聽進去了,情不自禁露出幾分歡喜,感慨道:“當年大老爺,也是老奴看著長大的呢,三爺上頭的幾位爺和姑娘,也都是老奴看著生養的,只可惜,還沒長大成家就沒了……”
穆子寬妻兒皆都在那場恥辱中失去了性命和一切,說起來真是一件傷心事。
田幼薇不用假裝,心里就很替穆家人難受了,再想想自己死去的娘和長兄,心里更是酸酸的,對胡嬤嬤更多了幾分真切和體貼。
于是邵璟回到家中,驚訝地發現,田幼薇、喜眉和胡嬤嬤聊得熱火朝天,自來不茍言笑的胡嬤嬤竟然笑了!
這可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家和萬事興,邵璟高興地加進去,胡嬤嬤趁機提了許多要求,什么要準備產房了,找乳娘、穩婆之類的,他統統答應,皆大歡喜。
轉眼到了新年,田幼薇已經有了八個月的身孕,肚子大得很,人也長胖了許多,然而仍是個靈活的孕婦。
新年里,各類迎來送往的人情活動極多,雖有胡嬤嬤在旁,她卻不能完全甩手。
原因無他,胡嬤嬤是從穆家出來的,穆家書香門第,不善經營,因不富裕,家中多年沒什么做官的人,此類人情往來難免有所欠缺。
幸虧邵璟是個理事的,各種人情關系心里都很有數,有他幫著,田幼薇倒也沒覺著多累。
只是明州與京城一樣的習俗,新年之中各府都時興宴請賓客,比如知州、通判等官員,再如市舶司大小官員,還有如同吳七爺、宋如海這樣的巨賈富戶。
只要想去,可以說是天天頓頓都能有吃處,夜夜可以玩到天明。
田幼薇大腹便便,自然不能家家都去,便只挑著緊要的、日常交情好的人家出席,多多少少露個臉,人到人情到。
走完了知州、通判等人家,就輪到了市舶司提舉楊墨家。
邵璟與楊墨不合,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市舶司另一位緊要的官員呂舶干的妻子私下里勸田幼薇:“你別去了,大家都知道你大著肚子,不能太勞累,男人們愛咋咋地,別去摻和。”
田幼薇心里一動:“嫂子可是知道什么?”
呂舶干原是楊墨的親信,后來因為那件乳香以次充好的事,楊墨沒能陷害成功邵璟,又不想自己承擔,就把黑鍋甩到呂舶干身上。
呂舶干險些丟官,是邵璟適時拉了他一把,于是這夫妻二人心里就向著邵璟了。
為防止楊墨搞事,兩家日常往來并不密切,呂娘子為人又極小心,今日這么說,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呂娘子為難許久,才悄聲道:“我聽說楊提舉想要為難邵監官,但也只是聽說,并不真切,你懷著身孕,別去摻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