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生日當天恰好是周五,宋風晚不用上晚自習,下午上完課,就直接回了沂水小區。
彼時京城已入冬,屋外涼風瑟瑟,寒氣撲面而來,外面走一圈,涼入骨髓的空氣肺里走一圈,渾身都打冷戰。
宋風晚剛進屋,就重重呼了口濁氣,“舅舅,表哥……”
“回來啦。”喬西延正坐在暖氣片旁,一手捏著石料,一手拿著刻刀,正在弄胚子,打磨雕刻的線條很粗,他吹了一下石料上的粉塵。
“嗯,外面太冷了。”宋風晚扯了圍巾外套,坐在暖氣片邊烘手,“你在弄什么?”
“隨便弄點小玩意兒。”
“那你準備送什么給三爺啊?”宋風晚好奇。
喬西延瞥了她一眼,“你打算送什么?”
“我一個學生沒什么錢的,畫了幅畫。”宋風晚還特意指著自己帶回來已經裝裱包裝好的盒子。
她說這話的時候,莫名有點心虛,只覺得身上穿的那玩意兒,簡直像是有火在燒,喬西延看自己的時候,總覺得他像是有什么透視功能,能一眼看到什么。
喬西延瞧著她臉倏得就紅了,還以為是被暖氣烘的,并未多在意。
他看了一眼包裝好的畫。
“挺好。”禮物這種東西,勝在心意。
“你的呢?”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宋風晚咋舌,你和舅舅肯定不是石頭就是玉塊,還能是什么!需要保密?
三人出門前,喬望北只帶了一個包裝好的小盒子,倒是喬西延,居然弄了個比巴掌還大的盒子,宋風晚試了下……
挺沉!
這里面裝的是金子嗎?
傅沉生日先是大家一起在老宅吃飯,京寒川、段林白都會過來,而后則是幾個好友小聚。
傅斯年和余漫兮送的東西比較中規中矩,一起買了塊價位很高的腕表。
京寒川倒是很厲害,給傅沉帶了兩條魚……
“送我魚?”傅沉挑眉。
之前宋風晚過生日,他就送了兩條魚,現在又拿兩條魚打發他?
難不成誰過生日,他都送魚?真以為自己是魚塘主?
“兩條……”京寒川指著魚缸,“母的,我特意去給你選的。”
傅沉悻悻笑著,和宋風晚那兩條湊成一對是吧。
他可真會省事。
段林白禮物保密,沒直接拿出來。
喬望北則將一個小盒子遞給了傅沉,里面裝了一塊玉石。
“這是我自己雕刻的。”
“謝謝。”傅沉接過盒子。
“這石頭寓意很好,能讓你事事順利,平安順遂,還能……”喬望北直言,“招桃花,能讓你早日找到另一半,成家生子。”
他說這話的時候,還特意看了眼自己兒子。
喬西延佯裝沒看到。
他們父子倆在家都忙著自己的事,平素都是關在各自屋里,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幾天不碰面也正常,最近喬望北閑下來,又瞧著傅斯年與余漫兮恩恩愛愛,加上喬艾蕓一直和他說,要多關心自己兒子……
喬西延這個年紀,總不能關心吃喝拉撒,工作什么也不愁,喬望北猶豫了很久,該從哪里下手……
最后一開口就是:“西延,年紀不小了,你該處對象了。”
喬西延險些嘔血,瞧著自己父親沖自己笑得慈眉善目,后背寒意滲骨。
這特么都散養快三十年了,忽然對自己如此關照,當天晚上更是找自己徹夜談心。
他記得上回父親找自己談心,還是他小時候因為有人欺負宋風晚,他差點把別人的牙給打掉。
別人家長找上門,喬望北賠禮道歉后,晚上把他叫到房里就是一頓狠抽。
所以他一開口說什么:“西延啊,咱們父子倆好久沒好好聊聊天了吧。”
喬西延瞬時后背就涼透了。
一晚上就聽他絮絮叨叨,可能是平時話太少,像是要把前半輩子沒說完的話都說個遍,他手里還摸著刀,喬西延連瞌睡都不敢打,陪他聊到凌晨五點多,天快亮他才居然晨起跑步去了。
這不用睡覺的?
一把年紀了,怎么精力如此旺盛。
另一邊
段林白坐在一邊,看到喬望北的禮物,快笑抽了,招桃花?
他的桃花可不就是你外甥女?
你還讓他招什么桃花啊。
喬西延則拿出了一大盒子遞給他,打開的時候……
段林白立刻湊過去,險些笑噴!
臥槽,板磚啊!
他拍了拍傅沉的肩膀,過生日,你未來大舅哥送個板磚是什么意思,想拍死你嗎?
哈哈,你未來大舅哥可是個狠人啊。
“這是……”傅沉表現得非常淡定。
“青磚,上面我刻了竹林七賢圖,這磚塊是明代的,也值點錢。”都是石頭有堅若磐石的意思,也是希望兩家的關系能恒久遠。
宋風晚坐在一邊,憋著笑,難怪表哥不讓自己看,這個……
厲害了,我的大表哥。
京寒川微微挑眉,其實這磚塊是不錯的,而且上面的圖案雕刻繪制的也都非常精細,是精品。
金陵博物院最珍貴的文物之一就有《竹林七賢與榮啟期》磚畫,喬西延禮物怕是仿照那個的。
余漫兮此刻也知道喬家是不知傅沉與宋風晚兩人之間事的,若不然……
她表哥可能會拾起轉頭砸破他的腦袋吧。
剩下大家送的禮物也都沒什么特別的,在一起吃了飯,老太太又提了一句,讓他注意和自己的約定和個人問題。
飯畢,傅沉等人要出來繼續續攤,長輩自然不會摻和,傅聿修也回老宅吃了飯,他剛領了實習工資,幫忙訂了個蛋糕,推說周末要加班,晚上沒跟著出去玩,倒是喬西延跟出去了。
地點定在九號公館,眾人在大廳坐了會兒,等駐唱歌手演唱完畢,才進了包廂。
這包廂里音響樂器什么都有,段林白剛進去,就把場子熱起來了。
他拿起一邊的吉他,試了一下音。
“今天是傅沉的生日,作為好兄弟,我有一首歌要送給你,我特別感謝在過去的一年里你對我的照顧和包容。”
段林白是學古典樂出身的,很多樂器都有涉獵,他抱著吉他的姿勢,還真有幾分瀟灑帥氣,有模有樣……
他今天穿著輕薄的白色毛衣,燈光黯淡,恍惚迷離,他手指非常漂亮,彈吉他的姿勢極其好看,本就生得好看,單腳放在椅子上,嘴角勾著笑,有點邪氣,漫不經心哼著調兒。
宋風晚忽然有些明白,為什么網上會有一大批人喜歡他。
他正經的人還是非常有魅力的。
大家以為他會唱一首生日快樂歌,結果他撥了幾個和弦,唱了一首《你是我的眼》。
宋風晚險些笑噴,為什么送這個。
傅沉低頭喝著溫水,壓根不想看他。
段林白唱完還拱傅沉唱一首歌,某人自然沒答應。
宋風晚就坐在他身邊,偏頭看他,問:“你會唱歌?”
“傅三唱歌可好聽了,你知道那些長輩平素聚會都很無聊的吧,總會讓小孩展示什么才藝,傅三在他兩歲多的時候,那時候老太太過生日,他就曾經當眾表演過……”
段林白話音未落,傅沉拿起茶盤里的瓜子就朝他丟。
這人果然是喝多了,怎么開始胡言亂語了。
宋風晚想也知道當時是個什么情形。
沒想到他家三哥小時候還做過這種事。
傅沉自然不會上去,余漫兮比較大方,拉著傅斯年合唱了一首,這還是傅斯年第一次公開唱歌,那嗓子……
一首廣島之戀,愣是被他唱出了陰森森的感覺。
喬西延坐在一側,一直在和人發信息,傅沉瞧他沒注意自己,靠到宋風晚身邊,壓低了聲音,“想聽我唱歌?”
“嗯。”她認真點頭。
“以后單獨唱給你聽。”
許是瞧著喬西延在忙,傅沉斜靠在沙發上,神色懶散,忽然往宋風晚身邊擠了擠……
此刻全城都開著暖氣,大家進了室內,穿得都不多,狹小的座位,相貼的地方,像是有細細灼燒的電流。
宋風晚咳嗽兩聲,下意識看了眼坐在不遠處單人沙發上的喬西延,渾身不自在。
這傅沉膽子未免太大,她表哥可是在這里的,而且……
他身上絕壁有刀的。
他還貼過來。
她剛往邊上挪動一寸,他就貼了過來,弄得宋風晚雙腿微微蜷縮著,只能憋屈得擠在一處。
就在她緊張忐忑的時候,傅沉握住了她的手。
包廂光線太暗,能看清人臉就不錯了,其他一些小動作根本無從分辨,宋風晚想要掙脫,傅沉的手指輕輕撐開她的指縫,一點點伸進去,十指緊握……
狠狠扣住。
坐在不遠處的京寒川正低頭玩著消消樂,余光瞥見兩人暗戳戳拉了小手,還下意識看了眼正好坐他對面的喬西延。
這兩人膽子是真大,當著表哥的面偷偷拉小手?
這要是被發現,喬西延可能會要他一條胳膊吧。
“晚晚,你不是說會給我一個特別的禮物?”傅沉壓低聲音,平視前方,看起來不像在和宋風晚交流。
“嗯。”
宋風晚給他送了畫的時候,傅沉就私下給她發了信息,她就說還有別的,不方便當面送。
“送什么給我?”
“這個……”
宋風晚現在已經后悔了,她怎么能聽胡心悅的話,真的把自己送給他啊。
而且現在大家都在,她該怎么回答,總不能說:“我要把自己給你吧。”
簡直要命了。
“嗯?送什么?”傅沉最期待的肯定是她的禮物。
“回頭再說吧,現在不方便。”宋風晚心底那叫一個緊張啊,她在腦海中構思了許多種可能,甚至想好了如何與傅沉開口。
可是真到了這一天,莫名膽怯,整個人都慫了。
她目光落在桌上的一攤酒水上,端起一杯長島冰茶,狠狠喝了幾口。
酒壯慫人膽。
傅沉瞇著眼,這丫頭到底想干嘛?她喝完酒發酒瘋的時候,他也是見識過的。
喬西延發完信息,微微蹙眉,“晚晚……”
“唔?”
“少喝點酒。”宋風晚畢竟成年了,今天大家興致都很高,稍微喝點也不礙事。
“我知道。”宋風晚也想著,肯定不能喝醉,就是喝一點壯壯膽罷了。
“店里快關門了,我要去一趟玉堂春,我讓三爺送你回去。”喬西延和她商量,他和喬望北訂在明天回吳蘇,臨走之前,想去店里看一下情況。
“你不和我一塊兒走?”宋風晚心底是高興的,還得佯裝不悅。
“要不你現在跟我回去?”現在是晚上,但還不到九點,宋風晚今晚興致很高,喬西延是想著她難得放松,想讓她多待會兒。
她一臉為難。
“我和三爺說一下……”
喬西延說著就找傅沉說了這件事,麻煩他回頭把宋風晚送回學校,他自然欣然同意。
倒是京寒川微微撩了下眉眼。
就今晚這情況,絕壁會出事的,你這是把妹妹往傅沉床上送啊……
他低頭,繼續玩著自己的消消樂。
------題外話------
晚晚,別慫,上去就是干……
三爺:?
晚晚:o(╥﹏╥)o我緊張啊。
表哥的禮物參考南京博物院的磚畫,那是一面墻,不過他的是袖珍一點的,一塊磚頭,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