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頭,聲音放低了些,可嘟噥的聲音還是讓老夫人聽得到:“有這樣的母親,我寧愿不要。我在許家,雖沒有錦衣玉食,日子卻也過得平靜安穩,沒人整日對我非打即罵。要是回侯府過這樣的日子,我寧愿回許家去,做我的村姑。在我看來吃什么穿什么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日子過得順心順意。”
這話在許熙這里是實情,但聽到老夫人耳里,卻有威脅之意。經許熙提起,她也覺得魏氏態度不對,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她深吸了一口氣,又揉了揉眉心。
“這樣吧,我先安排你住客院。至于其他事,等我跟侯爺、大夫人和你爹他們商量過再說,如何?”
許熙也不急。這種隔斷母女親情的事,老夫人輕易不會做;即便要做,也不可能給人留話柄。她就算急也急不來。
現在能允她住客院,就是小勝一步。
她臉上露出高興的神色,對著老夫人福了一福,感激地道:“多謝老夫人。”
老夫人抬頭對她屋里的大丫鬟玳瑁道:“你領姑娘去觀棋院歇息。”
玳瑁答應一聲,領著許熙和青楓告退,去了觀棋院。
待許熙一行人離開后,老夫人嘆道:“這又是個不省心的。”
金嬤嬤拿了東西給老夫人蓋膝蓋,勸道:“五姑娘比六姑娘大,應該是剛過完十四歲生辰。等過上一兩個月教好規矩,老夫人就可以給她張羅親事了。就算不省心,在家里也呆不了多久。更何況,我看五姑娘只是性子直爽,并不是不講理的。只要真心對她好,她也是很知道感激的。”
聽得這話,老夫人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她冷笑一聲,道:“魏氏是越來越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了。她明知道我跟朱氏看重熙姐兒,還要鬧這一出,明顯是在打我的臉。她這是在試探我的底限呢。”
金嬤嬤沒有接話。
停了一下,她問道:“熙姑娘這件事,老夫人您打算怎么辦?”
老夫人閉眼想了想:“熙姐兒搬出來倒好,也免得魏氏骨頭輕,覺得我不敢得罪她。”
其實接了幾次都沒把許熙接回來,老夫人心里也是挺窩火的。本打算給她吃點教訓,魏氏對她不好,只要不鬧得太過,老夫人就打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等許熙跟趙如語一般,受不了魏氏的虐待而向她與朱氏求助,那才是她們向許熙伸手的好時候。
可惜算盤打得挺好,事情卻不按她的計劃走。現如今鬧成這樣,那當然是先收拾魏氏,給魏氏吃個教訓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許熙,總有機會讓她吃教訓。
這么盤算了一回,老夫人便拿定了主意,吩咐小丫鬟:“去把侯爺、二老爺和大夫人叫來,我有話說。”
老夫人掌管后宅幾十年,很是知道對什么人用什么樣的手段。
魏氏自小性子就不好。剛嫁進來時還夾著尾巴做人,現在她爹的官做起來了,她就越發跋扈。不過她只在二房地界撒潑,面對婆婆唐氏和大嫂朱氏,她還是不敢有什么過份的言行舉動。因為她知道,老夫人和大夫人都不是軟柿子,一旦逼到那份上,以老夫人和大夫人的強勢性格,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到時候肯定會把二房給分出去。
而大家心里都明白,這個家,不能分。
綏平侯府之所以還能躋身貴族圈,靠的就是這所大宅子和僅剩的財產支撐起來的排場。一旦分家,如今強撐的虛假的繁華就要轟然坍塌。
就算二房和三房都是庶出,分家時宅子和財產總要給他們分的吧?分了家后,二房和三房且不說,只說襲爵的大房,住著僅剩一半大小的宅子,一家不過七八口人,下人二、三十個,鋪面、田地也不多,這跟京城那些一般人家有什么區別?豪門世家誰家愿意跟他們結親?
二房和三房就更慘。兩房的孩子現如今走出去,好歹是綏平侯府的公子小姐。可分了家,他們就只能是平頭老百姓了,哪里還能說得上好親?再加上分給他們的財物不多,到時候他們還想錦衣玉食,那是不可能了。
分家伊始,侯府就算是真正的敗落了。
魏氏因為魏父做了官挺囂張,可她自己也清楚,魏家的日子再好過,也不可能拿錢來貼補她。她老子娘兄弟一大家子幾十口要養活呢,能允她回去住幾日吃幾口娘家的飯,給她個好臉色,那是看在她是綏平侯府夫人的面上。
無論從面子還是里子上,魏氏也清楚二房不能被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