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了起來:“估計是有事。我去看看。”
趙元勛猶豫片刻,也站了起來:“一塊兒去吧。”說著,看了朱氏一眼,“你娘也一起去。”
書院的夫子來訪,他們作為爹娘,自然應該出面接待。
只是朱氏看丈夫剛才的神色不對,跟著一起往外走的時候,趁趙如熙不注意,她小聲問趙元勛:“怎么了?來人可是有什么問題?”
“沒有。不過其中一位是康時霖老先生。”趙元勛道。
見妻子還沒反應過來:“就是枯木居士。”
朱氏臉色一變,心跳都快了兩分。
那位老先生,雖沒爵位、沒官職,但地位卻是極超然的。滿京城里,誰敢不給他老人家幾分面子?
她定了定神,告誡自己要淡定,不能給女兒丟臉。
三人去了正堂,趙如熙給雙方作了介紹,互相見了禮。
一落座,康時霖就迫不及待地跟趙如熙道:“熙丫頭,你要的地方和人我都給你找好了,你什么時候開始授課?”
趙如熙看了崔夫人一眼,道:“如果書院還讓我在那兒念書,那就在您找的地方;要是不能念書了,咱們就在京城找個地方如何?這樣大家都近,不用跑那么遠。”主要是她自己不方便。
她當初讓康時霖幫忙找書院附近的宅子,越近越好。可現在,人家都不讓你去念書了,你跑到書院附近去教人畫畫,算怎么回事呢?彼此避著點免得尷尬不好嗎?
康時霖就皺眉看向崔夫人:“你們到底什么時候商議出結果?明日能不能給我個準信?”
崔夫人:“……”現在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嗎?
康時霖年紀大、地位高,但平時行事跟個老小孩兒似的,崔夫人都不想搭理他。
她堆起個微笑先安撫康時霖:“我先跟趙如熙談談。”
轉過頭來,她就開始拆康時霖的臺:“趙如熙,你教畫畫這事,沒跟家里長輩商議過吧?我勸你最好跟長輩商議商議,三思而后行。你這樣做,往后可是要遭非議的。”
趙如熙一愣:“什么非議?”
她當初提出這個建議時,蕭夫人和康夫子可都沒有異議。不光沒有異議,還挺高興,覺得這個做法解決了很多問題。
怎么在崔夫人眼里,這做法很有問題似的?
“我說崔丫頭,你這是搞什么?合著你跟著我來,就是來拆我的臺的?出去出去出去,這兒沒你啥事,別亂插手。壞了我的好事,我告訴你,我可跟你沒完。”
看到康時霖一副暴跳如雷的樣子,趙元勛和朱氏都有點懵圈。
兩人都把目光投到趙如熙身上。
“熙姐兒,這到底怎么回事?”朱氏問道。
見康夫子一言不合就把崔夫人往外趕,崔夫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十分尷尬。
趙如熙顧不得母親的問話,連忙上前安撫康夫子:“夫子,您冷靜冷靜。崔夫人也是為我考慮,怕我以后被人罵。咱們先把問題解決再說行吧?反正那畫法我肯定要教給您的,班也會辦。最多換個形式,不讓人說閑話。”
康時霖這才放過崔夫人。不過仍滿臉憤懣,用他那雙小眼睛使勁兒瞪著崔夫人。
崔夫人做了那么多年女權衛道士,可不怕他。
她理了理衣裳重又坐下,面無表情,眼睛眨也不眨,半點不受康時霖瞪眼的影響。
康時霖拿她沒辦法,只得悻悻坐回去。
趙如熙這才有空把她教康夫子他們畫畫的事跟父母說了。說到收費三千兩銀子的學費時,還挺不好意思。擔心在座的覺得她獅子大開口,掉錢眼里了。
“這、這……”朱氏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目瞪口呆,也沒法理解女兒這種操作。
她不由轉過頭去看向丈夫。
趙元勛也皺起了眉頭。
康時霖又不是傻的,一看這情形就知道不妙,趕緊問崔夫人:“崔丫頭,這做法,有什么不對嗎?”
有什么不對,問題大了去了。
不過崔夫人知道康時霖不是不諳世事,而是不理世事。反正他身份地位在那兒擺著,又是個名士,在繪畫界他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稍微放浪形骸一些,沒人會跟他較真。日子久了,這位老先生就把規矩扔到了腦后,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任性得很。
她只好把其中道理跟康時霖說了。
結果康時霖聽聞這樣做會遭人非議,一揮手道:“說就由他們說唄。這些衛道士整日里啥事不做,就知道議論這個,議論那個,跟一群長舌婦似的。想讓他們滿意,咱們還能不能活了?”
崔夫人苦笑:“您老人家可以,但趙如熙她不行啊。孩子年紀小,心理承受能力差。這被人說來說去,她出去怎么見人?萬一想不開……”
說到這里,她不說了,停住話頭,由著康時霖自行理解。
康時霖瞪著眼看著崔夫人,又轉頭看向趙如熙,問道:“熙丫頭,你怕嗎?”
趙如熙可不敢說不怕。
原先參加科舉考試的時候她就反思過自己了,覺得自己沒有能力、膽氣和心力去跟整個社會做抗爭。她想享受美好的生活,不想天天被有非議,在夾縫中生存。
現在也是如此。為了賺那點銀子,飽受別人非議,不值得。想賺錢,她有的是法子嘛。
她點點頭,堅定地道:“怕。”
怕就怕吧,還說的這么理直氣壯,康時霖簡直被她氣得鼻子冒煙。
他嗤笑一聲:“膽小鬼。”
趙如熙才不怕他呢,朝他一聳鼻子:“就膽小。”
趙元勛嚇了一跳,生怕趙如熙惹康時霖生氣。到時候自己可護不住她。
卻不想康時霖“哈哈”大笑起來,指著趙如熙笑罵了一句:“臭丫頭。”
笑了幾聲,他長嘆一聲,變得愁眉苦臉起來,撫著他那幾縷山羊胡子道:“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
趙元勛和朱氏沒敢作聲。
他們可不想讓女兒去承受壓力。
趙如熙嘆了一口氣,也滿臉愁苦:“看來是沒有了。”她的小錢錢啊,就這樣飛了。還有被抓去做宮庭畫師的危險。做人真是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