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常慎從宮里回到大理寺,問下屬鐘升榮道:“趙姑娘還在那里畫畫嗎?”
“是的,大人。”鐘升榮道,“趙姑娘畫畫的速度還挺快,大人進宮一趟,她已經畫了四張了。”
張常慎點點頭,對趙如熙的速度十分滿意。
這個案子是連環殺人案,殺人的頻率不定,有時候隔一兩個月,有時候只隔十幾天。此時離孫家旺主家的死已過去七八天了。等把畫像畫好,送到陽州后,衙役們查訪也需要時間。他真擔心到時候又有新的案子出來。
早一天把畫像畫出來,就早一點有機會抓住兇手,有些人就不會枉死。這也算是功德一件。
所以趙如熙越早完成畫像越好。
“吳宗大人呢?”他問道。
“屬下不清楚。吳大人只打了聲招呼,說有事要出去,就帶著小廝走了。并未跟屬下交待要去哪兒。”
張常慎的嘴角露出一抹笑來:“這小子,年紀不大,花花腸子不少。”
鐘升榮也不知自家大人說這話是什么意思,也沒敢問。反正他只需要知道自家大人對吳大人很欣賞就對了。
“行了,你下去吧。”張常慎說著,等鐘升榮走到門口,似想起什么,又道,“一會兒要是平南侯府有人來,你先替我攔一攔,就說我有要案需要處理,請他等一等。”
“是。”鐘升榮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待張常慎處理了些事情,鐘升榮就來報:“大人,平南侯世子來了。”
張常慎頭也不抬:“讓他等著。”
待客的廳堂里,傅云開聽到張常慎沒空,在處理案情,他絲毫不意外。
張常慎破案極厲害,便是皇上都對他禮讓幾分。傅云朗不知死活地沖撞了他,他能給自己好臉色就有鬼了。
他老老實實地坐下,問鐘升榮道:“不知吳宗吳大人可在衙門里?我想見一見他。”
他覺得,傅云朗是從吳宗手上搶的田莊,他給張常慎賠禮是應該,但更應該給吳宗道個歉,并把田莊還給他。
“吳大人出門辦事了,不在衙門內。”鐘升榮笑道,“下官還有事要做,傅小將軍就先在這里等著。我們大人處理完案子就會過來。”
“有勞了,鐘大人自去忙去,我在這兒等著就好。”傅云開客氣地拱手,待鐘升榮出門,他這才坐下。
鐘升榮一走,傅云開就對自己的小廝使了個眼色,小廝會意,走了出去,對守在外面的衙役道:“不知大理寺的茅廁怎么走?”
“出了這個院子往左拐,再往前走百步,就看到了。”
“這里不能亂走,大人能不能陪我去一趟。”
“……行吧。”
小廝去了好一會兒,這才回來低聲對傅云開道:“爺,小人打聽過了,張大人在處理公務,吳大人確實不在衙門里。”
他猶豫了一下:“小人還聽到一件事,不是這位衙役說的,是小人聽路過的大人們議論的,說吳大人的小師妹在后面一個院子里畫畫,說‘畫得跟真人一樣’。”
傅云開疑惑:“吳大人的師妹?就是那位綏平伯府趙五姑娘?她怎么在這里?”
小廝搖搖頭:“小人也納悶,就又塞了一角銀子給領我去茅廁的那位衙役。可這衙役也不知是真不知道還是不想說,直說不知道有這回事。”
傅云開腦子里一下子閃過好幾個念頭,第一念頭就是張常慎和吳宗徇私,讓趙五姑娘去死牢折磨魏氏。
但這個念頭一起,就被他打消了。
如果真是這樣,張常慎和吳宗絕對不會讓人知道趙五姑娘來了大理寺,還將其行蹤宣揚得人人都知道。況且,張常慎也絕不是這樣糊涂的的人,否則也不會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一呆就七、八年。
難道她真是在這里畫畫?是替大理寺畫罪犯人像嗎?
想起枯木先生收趙五姑娘為徒的事,傅云開就覺得他這猜測最接近事實了。
這位趙五姑娘,恐怕是一個很有本事的人,否則不會被請來大理寺畫畫,更不會被枯木先生收為高徒。
他坐在這里,又等了許久,等得快要不耐煩了,這才見張常慎走進來,對他拱手笑道:“傅小將軍,久等久等。對不住,衙門里有點事需要處理,怠慢了。”
“是在下冒然打擾,還請張大人恕罪。”傅云開趕緊站起來回禮,臉上絲毫不見有不耐煩的神色。
彼此寒暄著坐下,傅云開就又站起來深深一揖:“云開此來是向張大人賠禮道歉的。舍弟今日前來,對張大人多有冒犯,云開已鞭笞過舍弟。在此云開替舍遞跟張大人賠個不是。”
說著,他又是一揖。
“哎,不必說這些。”張常慎笑呵呵地虛扶他一下,“小孩子嘛,不懂事,我能理解。道歉的話就不用說了。傅小將軍也不用太過責備令弟,鞭打更不可取。長兄如父,你多訓斥他幾句就行了。打壞了,你家長輩也得心疼不是?”
他撫著胡子道:“皇上可跟我說了,平南侯在邊關勞苦功高,讓我寬宏大度一些,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你要再這樣,倒叫我不好跟皇上交待了。”
傅云開:“……”
他準備了許多說辭,做好了接收張常慎冷嘲熱諷或責罵的準備。可現在,他覺得自己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張常慎這慈祥的長輩模樣,真叫他什么都說不下去了。
這些官油子,果然厲害,好話歹話都給他們說盡了。自己就只有低頭作揖的份。
盡管如此,傅云開該賠的禮,該作的揖,依舊扎扎實實來了一遍。
他這表現,倒叫張常慎對他印象好了不少。
換作別人,年輕氣盛,自己說不用道歉了,說的又這樣真誠,或許對方也就罷了。可傳到皇上耳朵里,必然引起皇上不滿。
可眼前這小子,不為所動,做好一切該做的事,能屈能伸,是個厲害角色。看來假以時日,其成就不比他老子差。
送上禮物,見張常慎的態度真誠了不少,顯然是消了氣了,傅云開才問道:“不知吳大人和吳大人的小師妹趙五姑娘在哪兒?我想跟他們也道一聲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