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綸便將題目拿出來,念道:“鴻宣二年,吳縣并于關林,整調衙吏,首調之年領原薪,次年領三分二薪。入關林后首年原狀;翌年俸二十;再次遞增原薪半成。問:某二年時薪十六,入關林后四年薪幾何?”
他念完題目,大家都吃了一驚,嘆道:“哦,是這道題啊。啊呀厲害,這道題都能做出來,甘大人您的學生了不起。”
因為這個題目是戶部積累下來的難題,大家都很熟悉。
當時大晉新立,經過戰亂,百姓十不存一,國庫也十分空虛。
為了減免開支,朝庭決定把兩三個縣合并在一起,新成立一個大縣。如此衙門里的官吏崗位要變少,依表現進行分流。
因朝庭發不出俸祿,愿意分流的官吏頭兩年薪俸遞減;等大晉經濟恢復、國庫充盈后再逐年遞增,以彌補當初的欠薪。
為了得知需要遞增到什么程度,官員才能把原先欠俸的損失彌補回來,到時候朝庭又需要拿多少錢來發官吏俸祿,國庫收入是否能承擔得起,當時的皇帝讓戶部的官員算一算這個數據。要是承擔不起,就得調整遞增的幅度,延長彌補的時間。
要是只算某一個官員的薪資自然容易,大家加加減減一番,就能算出來。
可這不是一個官員,而是全國的地方官員,每個官員的薪資水平還不一樣。這就得有一個算法。
當時戶部的官員愣是不知道如何列算式才能把它算出來。最后只能用死辦法,硬生生一個省一個縣一個官吏地算,熬得整個戶部官員都去了半條命,才把這個數據算出來交給了皇帝。
之后,這個題目就成了戶部解不開的難題。每個新來的戶部官員,自詡算學好,都要試一試,結果都撞了南墻。
“哎呀,想我當年剛進戶部的時候,為了解這題茶不思飯不想,差點就魔癥了。最后還是我家老婆子把我罵了一通,叫我跟算學過日子去,我才把它扔到了腦后。”一個官員道。
大家聽了這話,都“哈哈”笑了起來。
大家基本都有同樣的經歷。
“大家廢話少說。甘大人既然說解出來了,快快,甘大人您快跟大家說說是怎么解的。”有人催促道。
甘綸便現學現賣,把趙如熙說的話轉述了遍:“這是一個減員增效問題,屬‘數列通項’和‘函數最值模型’問題。”
大家:“……”每一個字都聽懂了,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不懂!
“甘大人,你能不能說人話?聽不懂啊。”有人叫道。
“聽不懂是吧?”甘綸撫著胡子笑問道。
大家都點頭。
甘綸斜睨著郭季同:“郭大人算學厲害,想來是聽懂了的。要不郭大人跟大家說說?”
郭季同的臉色不怎么好看,訕笑著拱了拱手:“郭某慚愧,不敢當‘厲害’二字。郭某同樣不懂,還請甘大人賜教。”
齊虛谷趕緊打圓場:“甘大人,你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跟我們說說。”
甘綸也知道齊虛谷的為難,沒再針對甘綸,收回目光,把趙如熙告訴他的解題思路說了一遍。
趙如熙當初跟甘綸說的時候,能用大晉算學解釋的地方就盡量用它來解釋,解釋不了的就直接告訴甘綸,運用了圣耀皇后算學書里的哪些理論。
甘綸記性也還可以,倒把趙如熙的解法說了個七七八八。
戶部這地方不比別的衙門,那都是需要擼袖子干實事的,絕大部分人對算學一道比較精通,少有專靠家世或奉迎進來的。
大家從聽懂的那部分的話里能感覺到甘綸所說的思路是對的,只是涉及到圣耀皇后算學書那部分理論,大家就抓耳撓腮了。
大家正要抓住甘綸仔細問他,齊虛谷卻一把抓住甘綸的胳膊:“齊兄,來,你跟我進屋里,我有話跟你說。”
他又朝大家揮了揮手:“我知道大家還有許多想問甘大人的。但今天時辰也晚了,有人不是還要去參加五殿下舉辦的拍賣會嗎?趕緊地回去收拾收拾,準備下衙了。甘大人又不會跑,往后有的是時間向他請教。”
說著他把甘綸拉進了里屋。
外面的官員只得一轟而散。
甘綸被齊虛谷拉進屋,還滿心不樂意。
趙如熙的解題理論,有一些他雖然理解不了,跟大家也解釋不透徹,但他不是來給大家講題的,而是來炫耀學生的。到時候直接就說“學生就這么告訴我的,我也不懂”便行,完全可以不負責任。
而大家都精通算學,窺一斑而知全豹,即便有些地方搞不懂,但大致思路是否正確,大家還是能感受到的。
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雖然他不能把趙如熙這個學生的名字說出去,但為她做做鋪墊,揚揚名聲,還是沒問題的。
錐處囊中,脫穎而出。
他相信,趙如熙的算學才華是藏不住的。
等她繪畫上的名聲也更進一步,成為繪畫大師、一介名流,這份才華不需要藏著掖著,他今天替她做的這些事情不是完全沒用處的。
所以甘綸打斷他炫耀學生,他百般不愿意。
齊虛谷可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問道:“你真能看懂圣耀皇后的算學書?”
“看不懂。”甘綸的頭搖得十分利索。
齊虛谷:“……”
他瞪著甘綸:“那你剛才解題的理論是如何運用的?”
“那是我學生解的。”
“你哪個學生?你說出來。你要是不說出來,我就當是你自己懂了,不想告訴大家。我明兒個下朝就去跟皇上稟報,說你看懂了圣耀皇后的算學書,卻敝帚自珍,不愿意教給大家。到時候皇上一個圣旨下來,你說你不懂都來不及了。”齊虛谷威脅道。
這一回輪到甘綸瞪眼了:“你你你……你怎么敢這么耍無賴?”
“哼,那還不是你逼我的?”
齊虛谷不愧是能做的戶部尚書的人,說完這一句,他就垮下臉來,開始打悲情牌。
“老甘啊,咱倆好歹也是一塊兒在戶部做了幾十年同僚的人了,相處的時間比家人還多。我的苦處,你又不是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