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趙如熙覺得蕭令衍這種傳話的方式太過落后,傳遞消息太慢。可現在她發現倒有一個好處,因為有一個時間差,報價的人想要自己報的價有價值,就得比現在小廝的報價高出一大截,否則還沒等他的報價喊出來,就已沒有意義了。所以大家叫價叫到后面,都是往上跳一截報價的,至少比現在的報價高出幾百兩銀子,就跟那銀子不是錢一般。
不過到了七千,報價的速度就慢下來了,樓下跑動的小廝也少了,倒是樓上包廂的跑腿小廝還跑得挺歡。
趙如熙注意了一下,基本上右邊報一個數,過了一會兒左邊就報一個數。看來,兩邊的擂臺終于打上了。
大概被惹惱了,最后勛貴這邊不知誰報了個高價:“八千五百兩銀子。”一下子跳了一千兩銀子,正在跑動的傳話小廝則都停了下來,很顯然嘉賓報給他們的報價都低于這個數。
然后全場就靜了下來。
關文濤等了一下,見跑腿小廝沒有再來傳話,他輕敲了一下鼓,問道:“八千五百兩銀子,還有沒有人跟?”
全場沒有動靜。
“八千五百兩一次。”關文濤敲了一下鼓,嘴里吆喝,“要競價的趕緊了啊,我報三次,要是沒有再報出新價,就以八千五百兩成交。”
見仍沒人說話,他嘴里道:“八千五百兩兩次。”眼睛掃視著全場,只要看到有人跑動,他就能停下來等著人報新價。
可也不知道是因為這個價太高,沒人愿意再跟;還是因為這時候讓跑腿小廝出入自己的包廂,會暴露自己的身份,沒人再跟價。
最后這個轉心瓶便以八千五百兩銀子成交。
“恭喜三十二號嘉賓獲得前朝粉彩鏤空‘四季山水’轉心瓶一個。請三十二號嘉賓于明日上午午正之前拿銀票到拍賣行進行交易。”
關文濤頓了頓:“想來大家來參加拍賣會之前已經看過邀請帖后附的拍賣會規矩了。在這里在下重申一遍。今晚所拍之物品,請拍下的嘉賓明日上午午正之前拿銀票到拍賣行交易。逾期不來交易者,拍賣行將永遠將之拒之門外。還請今晚拍下物品的嘉賓注意一下時辰。”
交代完這些,他道:“接下來讓我們請出今天所拍的第二件物品。”
第一件物品如此珍貴,這讓大家一改開始的態度,對第二件拍品期待起來。
仍是秦公公出來,跟他一起出來的除了剛才捧花瓶的小廝,又增加了一個小廝。兩位小廝戴著淺色手套,其中一個手里捧著一個卷軸,很顯然這次拍的是一幅字或畫。
吳宗激動起來,問康時霖道:“師父,是不是師妹的畫?”
康時霖想起蕭令衍說會把趙如熙的畫放在倒數第二,卻不知今晚有多少件拍品,遲疑道:“應該不是吧?”
秦公公和兩位小廝沒在臺上停留,從后臺出來后就直奔樓上包廂而來,顯然是為了節省時間。
關文濤則在臺上介紹起物品來:“大家想來看出來了,剛才小廝手上捧的是一幅畫。至于是誰的畫,是哪個朝代的畫,我先不說。物挑有緣人,有眼力界的人自然能看出畫的主人是誰,畫的好壞如何,以自己內心的標準給出這幅畫的價錢。不過我可以跟大家保證,咱們拍賣行所有的拍品都是經過大師鑒定的。除非鑒定大師的眼力不行,否則絕不會賣贗品。”
他說完這番話,臺上臺下的人都議論起來。
賣畫卻不告訴大家這畫是誰畫的,大家怎么好出價?畢竟畫是名人畫的還是普通畫家的畫,畫家是活著還是死了,價錢天差地別。
吳宗的腦子轉得最快,關文濤的話聲剛落聲,他就一拍巴掌,叫道:“啊呀,這個賣法對小師妹再有利不過了。”
趙如熙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身份地位也不高。就算她拜了康時霖為師,又獨創了素描這種完全不同體系的畫法,仍引不起人們對她的重視。
就算她畫的山水畫氣勢磅礴、震撼人心,知道作者是誰后,大家不光下意識會輕視,同時也會給這幅畫打上不值錢的標簽。
畫家才十四歲,誰知道她一生會創作多少畫作呢?十四歲的畫肯定是稚嫩的、不成熟的,與她三、四十歲時的畫完全不能比。這樣的畫自然不值錢。
而且,出價拍這樣一個小姑娘的畫作,這行為本身就表明他們是承認這小姑娘的繪畫水平是受他們追捧的。這豈不是丟臉?在場的這么多大老爺們,難道還不如一個小姑娘,要去追捧她?她臉有那么大么?誰給她的臉?
到時候,不光畫拍不出價,沒準還能冷場、流拍。
如此,小師妹不光沒能揚名,反而成了一場笑話。
可五皇子立了這么個規矩,情形就完全不一樣了。
吳宗自己就是個畫家,畫的人物畫也是一絕,平時賣畫也是能賣高價的,他也是極驕傲的一個人。可他真心實意地承認自己不如小師妹。
她的畫,在打開畫卷的那一剎那,絕對是極震撼人心的,磅礴氣勢撲面而來。只要有眼睛、能感受到這股氣勢的人,都會為其折服,愿意出高價購買。
只看畫的本身不看畫作者是誰,對小師妹是大大的有利。
說話間,秦公公已帶著兩個小廝進了他們這個包廂。
小廝二話不說就把畫軸打開,那幅畫徐徐地展現在大家面前。
一看不是小師妹的話,吳宗有些失望。不過他立刻被畫所吸引了。
上面的幾匹馬栩栩如生,仿佛正朝他們奔馳而來。
“這是……”他瞪大了眼睛,“這是前朝左丘生的畫?”
康時霖撫著胡子點頭道:“正是。”
前朝左丘生,最擅畫馬。為了畫馬,他曾吃住在馬棚里,就是為了觀察馬的行止起臥。而他最后也終于畫出了最具神韻的馬兒。
左丘生一輩子雖畫作不少,但基本不賣畫,稍不滿意就一把火燒光,所以流傳于世的畫并不多。再加上戰亂,存畫就更少了。目前為止,被大晉人發現并收藏的畫僅有兩幅,還有一幅被先皇買下收入了宮中。
現在竟然又有一幅左丘生的畫面世,怎不叫大家激動?
“拍下來,一定要拍下來。”康時霖道。
可跟他一樣想法的人不少。
最后這幅畫以一萬六千七百兩的價錢被拍下。至于拍下的人是誰,無從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