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天下聰明人不止她一個,人家研讀四書五經的時間更久。這樣的試卷她能考一百分,其他人也能。即便不多,也總有一兩個。
把她選做第一,除了她的試卷上的字寫得更好以外,莫不是縣令覺得她的畫得了圣上的青睞,通過她來拍馬屁?
縣試的試卷判卷不如鄉試、會試那么嚴格。沒有糊名,也不會謄抄。考生如果提前交卷,縣令或京城府尹看了試卷覺得好,當場就判過了。
她去年年底參加繪畫比賽,要是不出事倒也罷了,即便拿了第一,也只是圈內人知道;最多認識她的人會恭喜一句。
可因為梅中君師徒倆鬧場,這件事傳得人盡皆知。隨之而來的就是趙如熙也聲名鵲起。跟她繪畫比賽第一名的消息一起被傳的,還有她的畫早就以無名氏的身份被謝公公以二萬五千兩拍下,早就送入皇宮,獲得皇上喜愛的消息。
因此她現在名聲很響,大家都知道皇上極為欣賞她的畫。
京城府尹想通過她隔空給皇上拍個馬屁,也是可以的。
思及此,她搖搖頭,對祖母、父母道:“這只是第一場,后面還有兩場。論背書,我不比別人差。但要是論起別的來,卻是不如別人的。畢竟我才研讀四書五經半年,也沒去研究縣令的喜好,寫出來的文章未必入得了府尹大人的眼。”
“再者,第一場給我個第一個倒也罷了。縣試的第一名,必不會是我,否則置天下男子于何地?這個第一名,不過是給皇上的面子罷了,不必太在意。”
縣試要考三場,隔天一場。最后的名次要綜合三場的成績來定榜。所以第一場拿個第一,不代表她就是案首。
京城府尹即便要拍皇上馬屁,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韙,把個女子取為案首,將一眾男性壓在下面。
能在第一場定她為第一,也算是他膽子大,敢“富貴險中求”,兵行奇招了。
“外面有什么言論,也不必去聽。最后案首不是我,這些言論也就慢慢消失了,所以也同樣不必在意。”趙如熙又道。
看她聽到自己考了第一名,還能這么冷靜地分析局勢,毫不猶豫地給家人澆了一盆冷水,三個長輩和趙靖泰對她再服氣不過了。
朱氏又有些好氣,又覺得好笑,道:“什么都想這么明白,你可少了多少樂趣?管它最后案首是誰,你第一場考了第一,不該好好高興高興嗎?”
她一揮手:“行了,我們知道了。你趕緊回去歇息去,這些你都不用管了。”
見趙如熙果真回去了,她搖搖頭,轉頭問小廝:“二少爺和許家少爺考了什么名次,你看了么?”
小廝為了賞錢可是拼了老命,哪里會漏了這個。
他點頭道:“小人看了。二少爺是八十八名,許家少爺是四十五名。”
趙元勛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縣試錄取的人數不多。一般的縣,依人口多少,錄取人數為三、四十到五、六十不等,再多也沒有了。
京城人口多,歷年錄取的人數都在八、九十左右,絕對不超過九十去。
趙靖安這個名次,就很危險。
“這才第一場,不打緊。后來安哥兒要是考得好些,就沒問題。”朱氏安慰道。
還沒分家前,趙靖安雖也跟先生學習,但那時也沒想著要走科舉的路子。
要知道十年寒窗苦讀,熬到二、三十歲,最后即便考上了進士,也只能做個八、九品官,往往還要外放做知縣。
勛貴子弟在家錦衣玉食,哪里愿意外放?而在京城做官,不說根本沒地方安插,即便安插進去了,也是做個最底層的芝麻官,誰都能差使的那種。
倒不如一開始就通過家里的人脈,十六、七歲就找個差事干著。要是能干的話,也不是不能爬上去。
做官嘛,說到底還是能力最重要;其次是人脈和靠山。至于舉人、進士這些文憑,不過是寒門子晉升的渠道,勛貴子弟可有可無。
所以趙靖安沒想著科舉,念書難免松懈一些。
后來分家,趙靖安因為他娘的死,渾渾噩噩了一段時間。好不容易振作起來,這才拿起書本念書。
但開始他是閉門造車,一個人在家里死讀。后來才去了族學。現在能考出現在這個名次,已算是不錯了。
趙元勛也知道這一點。
他點頭道:“他年紀還小,不著急。今年擦個邊,不行的話,明年一定沒問題。”
他又問了族學里幾個學生的名次,發現有些人考得不錯,這才把小廝打發走了。
馬午時回來得晚,大家照例問了他一通。發現前面小廝報的名次跟馬午時的一樣,沒有錯誤,這才給了小廝一個豐厚的大賞,樂得小廝合不攏嘴。
朱氏回了自己院子,又悄悄把那小廝叫來,吩咐他道:“你再出去,看看外面人對姑娘這第一名是怎么議論的。”
趙如熙雖說不用在意。但她這個做娘的,哪能不管?要是有人特意抹黑女兒的名聲,她可不會坐著不動,任由別人亂說。
小廝出去了快一個時辰,這才回來,稟道:“開始好多人跑到府尹衙門口,抗議說不服,說他們寒窗苦讀十年,怎么可能比不上一個女子,要求看試卷。京城府尹便把前十名的試卷貼了出來,派衙役守著。”
“那些考生看了姑娘的試卷,發現不光沒有任何錯誤,便是字都寫得極漂亮,沒有一點潦草的地方。又因為是鶴友先生督考,眼里揉不得半點沙子的鶴友先生不可能讓姑娘作弊,大家這才心服口服,都道:‘不愧是知微居士,不光畫畫得好,連四書五經都讀得比我們通透。’再沒了半點不服。”
鶴友是秦喆的名號。
他自己氣質若仙,便也當起了仙人,在他的住處養了不少的鶴。遂自取名號為鶴友。
朱氏聽到前半截,整顆心都提起來了;直到聽到最后,這才放下心來,渾身舒坦。
“哼,一群大男人,考不過我女兒就想使小手段,看被打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