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厚德就想不明白,他什么時候得罪過這位新大人?“不是……大人。”王厚德咽了一口唾沫,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你這樣,我……”
不等他思索應該如何措辭,趙如熙就一擺手,笑得一臉和煦:“不要緊張嘛。王里正,如果你就如同剛才陳經承說的那般,為人正直,辦事公允,做人做事都無愧于村民、無愧于心,那么我這么做也只是走個過場。畢竟不能只聽你跟那對夫妻各執一詞不是?我總得做在村里調查事實真相。放心吧,你既然不做虧心事,就不要怕。”
說著她揮揮手,抬腳往里走:“走吧,咱們進去。你不是還有話要跟我說嗎?”
還說什么說!
王厚德胸都要氣炸了。
這位趙大人,做事怎么這么不講究?
人都說官官相護。他們做里正的,雖沒有品階,但也算是官衙的人,整天替官衙操心,替官衙跑腿,到頭來還得給衙門里的大人、典吏、衙役上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以他們不是殺人放火、弄得村民怨聲載道,官衙里的人總要偏袒他們幾分。
可這位趙大人,半點情份都不講,上來就煽動村民換里正,這也太不講江湖規矩了吧?
推著王厚德跟趙如熙進了王家大門,他又微微提高了點聲量道:“放心,只要你不做昧良心的事,大人自然是維護你的。畢竟大人新上任,接管征糧、水利、屯田,哪一件事不得倚仗你們這些里正?”
趙如熙的腳步一頓,回過頭去看了陳康一眼。
陳康也不回避,笑呵呵地對趙如熙點了點頭。
趙如熙面無表情地回過頭去,進了王家堂屋,在原來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她對王厚德道:“行了,你有什么話要陳述的,只管講來。”
王厚德得了陳康那句話,心里好受了些,以為趙如熙真的是走個過場。叫護院去向村民詢問,剛才又說那番話,只是在村民心里樹立一個清廉正直的好官的形象。并不是真的要換里正,更不是有意要整他。
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他跟那對夫妻的恩怨說了一通。
那對夫妻中男的叫王大柱,女的是袁氏。夫妻倆只生了一個女兒,名叫王嫻,今年十五歲,長得極漂亮。因為只有這么一個女兒,又是從小嬌養長大的,王大柱夫妻倆也舍不得她嫁出去,便想招贅。但能做上門女婿的都是歪瓜裂棗,王大柱夫妻都看不上,一直耽誤到現在還沒定親。
而王厚德的小兒子因為小時候發燒燒壞了腦子,只有七、八歲小孩兒的智力。平時說話做事看著也還算正常,但稍一接觸就知道他智力不是正常水平。
因為這個原因,他兒子今年十五歲,也沒定親。因為王厚德家條件好,愿意嫁進來的倒不少,但他兒子總嫌人家長得不好看,鬧脾氣不愿意娶。
有一次他兒子出去玩,遇到了王嫻,就鬧著要娶王嫻。
王妻此時把兒子找回來了,示意兒子給趙如熙行禮,道:“大人您看,我兒子心性就是七八歲小孩兒的樣子,他懂什么欺男霸女?出去玩時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個王嫻勾引他,一回來愣是鬧著要我們替他娶王嫻。”
趙如熙看了王厚德的兒子一眼。
他這個兒子跟王厚德就跟一個模子倒出來的一般,胖胖的臉、胖胖的身子,一條瞇縫眼。
他聽了母親的指示,端端正正地朝趙如熙行了一禮。
這樣不動不說話,看上去也是好好的一個男孩子。
“行了,你叫他回來,別唐突了趙大人。”王厚德趕緊道。
他知道趙如熙是個也只有十五歲的少女,跟兒子一樣的年紀,擔心自家傻兒子不懂禮數,沖撞了人家貴族小姐。
不過想想人家成了女狀元,做官都做到了從六品;而自己這個兒子癡癡傻傻,除了吃喝,啥都不會,他心里就感慨老天不公。
王妻趕緊把兒子叫回來,又抹著眼淚道:“大家都是一個村子的,王大柱家的情況我們也知道。想想兩個孩子同歲,又是同村,他家親事既然難成,沒準我們說一說,他肯把女兒嫁進我家也說不定。我兒子雖然不聰明,但也不是真傻;家中又有錢財,她女兒嫁進來吃喝不愁,有下人侍候,不用下地干活,多少姑娘想嫁我還看不上呢。”
“我便托人去提親,結果他家不同意。不同意也就罷了。我家條件好,我兒子也只是天真了一點,又不是娶不上媳婦。可過了幾日,王嫻不知怎么的竟然跳了河。”
王妻抬起頭來,期盼地望著趙如熙:“我覺得王嫻的死必是有原因的。只是王大柱夫妻倆為了遮掩自己女兒做下的丑事,又想訛錢,又或許是被人所指使,便一口咬定是我家逼死的他家女兒。”
趙如熙道:“你說被人指使,可有明確的懷疑對象?”
王妻轉頭看向丈夫。
王厚德連忙道:“我懷疑一個是村里的王福運,一個是槐樹村的里正孫正寶。”72文學網m.72wxa
他進一步解釋:“王福運的兒子前兩年考上了秀才,他家也有些錢。自打他兒子考上秀才后,他就覬覦這個里正位置。槐樹村跟我們村素來有舊怨,孫正寶與我向來不和,也有可能想趁大人來村里時,讓王大柱夫妻將女兒之死賴到我頭上。王大柱之妻正是槐樹村人。”
這夫妻倆說得有理有據,有鼻子有眼。要不是前些日子趙如熙看卷宗和賬目之時,讓周春雇城里那些閑漢到各村打聽情況,還真要被這夫妻倆給蒙蔽了。
不過趙如熙也沒戳破,點頭道:“行,我知道情況了。等我的護院回來,我聽聽村里人的話,就給這件事做定奪。”
王厚德跟陳康互換了一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