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蕭令衍便進了宮面見岑貴妃,把趙如熙已年滿十六,再不定親朝中大臣恐怕要彈劾她,而他這里也不能拖下去的事說了。
末了他道:“母妃,我娶了趙知微,就意味著枯木先生和吳懷寺等人傾向了咱們這一派,這是父皇不愿意看到的,其他幾派更不愿意看到,到時候知微那里就危險了。”
他嘆了口氣:“知微想做官,想一展抱負,替百姓做點事,所以我不想那么早把她帶到眾人面前,想給她自由做事的時間。可現在,我跟她都不得不定親了。這其中的矛盾,真是很難解決。”
“其實……”岑貴妃看著越來越成熟的兒子,接下來的話有些不敢開口。
蕭令衍抬起頭來看向岑貴妃。
岑貴妃硬著頭皮把余下的話說出來:“你跟知微定了親,其實也不是沒有好處的。她現在在南陽,目標尤其明顯,要是太子、明王、謙王要對付她,就得派人去南陽……”
看著兒子的眼神漸漸危險,神色也冷了下來,她連忙道:“知微那邊你也不用擔心,我去求你父皇,讓他派出宮中厲害的護衛保護知微,咱們也派人去,一定不會讓她有危險。”
見蕭令衍眼底的冷意不再增加,她才繼續道:“如此一來,太子、明王等人的行動你父皇就能盡收眼底。以你父皇對枯木先生的孺慕與敬愛、對趙知微才華的喜愛,定然會勃然大怒,感情上就會偏向咱們這邊。”
她話聲一落,蕭令衍就否定道:“不行,我不能置知微于危險之中。”
“你聽我解釋。”岑貴妃急急道,“除非你們不定親,否則她總是會落入危險。就算不讓她呆在南陽,把她調回京城,也一樣危險,甚至危險更大。畢竟京城里能渾水摸魚的機會太多,根本分辨不出是誰派的人。就算她不出府天天呆在家里,也照樣危險重重。南陽地方小,陌生人一入南陽咱們就會有所察覺,比較好防范……”
蕭令衍沉默了。
岑貴妃的話,他沒法反駁。
事情確是如此。
可讓他把趙如熙當成誘餌,引敵人出動去追殺她,收獲的只是蕭圪對太子等人的惡感,以增加蕭令譜登上皇位的機會,他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趙如熙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所有意義。他在傾盡了對趙如熙的愛之后,或許還會剩一點情感給眼前這位婦人和蕭令譜、蕭圪,但再多的就沒有了。
人都說皇家沒有溫情,岑貴妃對他和蕭令譜還是疼愛的。但她更看重大兒子,也更看重皇位以及岑家。
如果有一天有人要她犧牲小兒子的性命,從而讓她的大兒子成功登上皇位,蕭令衍不確定她會選哪一項。
蕭令譜亦是如此。
現在卻想讓他用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東西去換一點增加蕭令譜登基勝算的籌碼,簡直可笑。
岑貴妃見他不說話,問道:“那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你們的親事又不能再拖。”
蕭令衍煩躁地站了起來:“我再想想吧。”
說著,他行了一禮,準備離開,走了兩步又停住了腳步,轉頭對岑貴妃道:“母妃,趙知微在我這里,是比我生命更重要的人。我絕不許人置她于危險境地。”
說著,他大步流星地朝外面走去。
他知道說這話必然會傷岑貴妃的心,也必然會讓岑貴妃對趙如熙的印象不好。
在岑貴妃心里,他是她的兒子,是她冒著生命危險生下、并千辛萬苦養大的兒子。結果這個兒子卻把一個女子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這置一個母親于何地?
換作平時,他是不會說這種刺傷人的低情商的話的,但岑貴妃叫他把趙如熙當誘餌,讓他心里生出一種怒意,說話也就沒了顧忌。
回到他所住的蘊華宮,他只覺得心里說不出的煩躁。干脆趁著宮門還未關,直接出了宮,回了齊王府。
叫廚下做了菜,他一個人喝了兩杯悶酒,卻覺得心里的煩躁不消反升,干脆召了徐舟來,陪他一起喝酒。
徐舟是他的門客,替他打理拍賣行事宜,同時也兼顧狗頭軍師一職。
“王爺是有什么煩心事嗎?”徐舟問道。
平時蕭令衍是個十分自律的人。知道酒會誤事,很少碰,今天卻頻頻舉杯,是個人都能看出他心里煩躁。
徐舟現年已三十歲了,是蕭令衍穿越之后去江南時無意中救下的人。
他原是江南某小家族的青年才俊,十七、八歲就中了舉人。可家人因為一些紛爭與人結怨,被人設計,全家被山賊擄掠,蕭令衍從江南回京的途中救下了從山賊手里逃出來的徐舟和他只有六歲的兒子。
徐舟將兒子托付給蕭令衍后,自己回家親自報了仇,便來投奔了蕭令衍。
蕭令衍調查了一番,發現這人品行不錯,而且頭腦靈活,極善言辭,正好拍賣行缺人,就把他留下了。
之后在相處中他越發感覺與徐舟投緣,徐舟無論在政治還是生意上都比較有見地,給了他很多好建議,且十分值得信任。他建了齊王府后便將徐舟留在了齊王府里。
趙如熙的事,因為要派護衛和通信,還有生意上的合作,徐舟也是知道的。
現在徐舟既然問起,蕭令衍就把事情跟徐舟說了。
徐舟一聽也皺起了眉頭。
“王爺年近十八,趙姑娘也滿十六了。這事再拖下去,于你于她都不妥當。所以不定親是不成的。”徐舟說話一針見血,“貴妃娘娘的話不好聽,但確是事實。你們定了親后,總得有半年到一年的時間籌備婚禮才能成親。這段時間趙姑娘不管在哪里,該遇到的麻煩還是得遇到,這是避免不了的。”
“所以,與其她回京城后才定親,不如在南陽時就定親。”
蕭令衍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見小六子給他斟滿了酒杯,一仰脖子將酒倒進了嘴里。
徐舟見狀,微微一笑,對于趙如熙在蕭令衍心中的地位有了一個更為清晰的認識。